第二百零七章 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ICU)的玻璃窗,像一道冰冷而透明的界限,分隔开生死与守望。窗内,是精密仪器维持的生命孤岛;窗外,是宋墨涵近乎凝固的世界。
她已换下了那身浸满顾锦城鲜血的作战服,穿着林晓找来的宽大病号服外套,过于苍白的颜色更衬得她脸色透明,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惊悸。泪痕早已干涸,紧绷的皮肤下,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沉静。她如同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雕像,唯有那双一瞬不瞬盯着室内病床的眼睛,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证明着她精神的极度透支与顽强支撑。
顾锦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仿佛被各种管线与电极编织的网所捕获。呼吸机有节奏地输送着氧气,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绿色曲线规律地起伏,数字稳定地跳动着,这些冰冷的电子信号,此刻却成了衡量他生命迹象最权威、也是最揪心的标尺。麻药的余威尚未散尽,他深陷于昏迷的沼泽,但胸膛微弱的起伏和仪器平稳的滴答声,透过厚重的隔音玻璃,微弱地传入宋墨涵的耳中,成了她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周锐安排的人手已无声地布控在ICU区域的各个出入口及视野开阔点,他们眼神锐利,行动无声,将这片生命重地围成了戒备森严的堡垒。周锐本人则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长椅上,双臂环抱,看似闭目养神,但他每隔几分钟便会掀开眼帘,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他坐姿看似放松,脊背却始终挺直,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保持着最高度的警觉。林晓作为特护小组的核心成员,拥有进出ICU的权限。她每次出来,都会先与周锐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然后走到宋墨涵身边,或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或是用清晰的口型无声地告知:“生命体征平稳”、“未出现排斥反应”、“一切都在向好”。这些简短的讯息,是宋墨涵坚持下去的微小能量。
时间在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中,粘稠而缓慢地流淌。
“宋医生,”周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份包装简单的三明治,“你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眼,也没有摄入任何像样的食物。”他的语气依旧是那种惯常的、不带多少感情色彩的冷静,但细听之下,能分辨出一丝极淡的、属于战友间的劝诫,“顾队长的恢复需要时间,你是医生,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守护者不能先倒下。”
宋墨涵缓缓地转过头,动作因长久的僵立而显得有些滞涩。她看着周锐,这个男人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但相较于最初的纯粹探究,此刻似乎多了一层东西——那是经过并肩作战与紧急输血后,对“自己人”的初步认可。
“谢谢。”她接过食物,声音沙哑得厉害,却没有立刻吃喝,只是用双手紧紧捧着温热的纸杯,仿佛要从中汲取一点点抵抗内心寒意的暖意。“我只是……需要看着他。只有这样,我才能确认……”才能确认他还活着,确认她真的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他的一部分。
周锐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强求。他沉默地站在她身侧片刻,目光同样投向玻璃窗内的顾锦城,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内部排查已经在最高权限下加紧进行。李悦那边,截获了几段经过加密和伪装的可疑通讯,虽然尚未完全破译,但指向性越来越明确。范围,正在缩小。”他没有透露更多细节,但话语中的分量足以让宋墨涵明白:危险并未因顾锦城的倒下而解除,那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或许正在焦急地寻找下一次机会,或者,急于掩盖痕迹。
宋墨涵的心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顾锦城此刻的安然,是用他的鲜血、无数守护者的不眠不休,以及正在进行的、看不见硝烟的内部清洗换来的。这份安宁,脆弱得如同泡沫。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洪亮却带着难以抑制焦急与怒火的嗓音炸响:“老顾呢?!老顾怎么样了?!是哪个王八羔子下的黑手!让老子知道,非撕了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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