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书生手中的酒葫芦滚落在地。
浑浊的酒液混着泥水,浸湿了他陈旧的衣摆,他却毫无反应。
那双总是半睁半闭,透着沉沉死气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了,里面翻涌着骇人的情绪。
“你再说一遍,他说了什么?”
他的质问没有对着任何人,更像是一头困兽在对自己咆哮。
老宦官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重复:“说……说‘爷爷’,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
病书生咀嚼着这几个字,胸膛剧烈起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这一次,他咳出的不再是酒气,而是点点暗红的血沫。
朱淋清心头一紧。
“你认识他?”
病书生没有回答。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一把抓住张帆的手腕。
他的手指干瘦如柴,搭在张帆脉搏上却稳如铁钳。
一旁的瘸腿男人捡起酒葫芦,叹了口气。
“老大,别费劲了。
听雪楼都成这个样子了,楼主的旧事,还管他做什么?”
“闭嘴!”
病书生头也不回地呵斥,“你不懂。”
他当然不懂。
瘸腿男人只知道听雪楼是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却不知道听雪楼的根,埋在二十年前的一桩皇室血案里。
他更不知道,楼主穷尽一生,追查的便是那桩血案的幸存者,和一个关于“眼睛”
的传说。
“他到底是什么人?”
病书生转过头,死死锁住朱淋清。
“我不知道。”
朱淋清坦然回答,“我只知道他在皇陵引动了地脉,杀了一个自称‘上使’的怪物。
然后被王景天的人围攻,我的人拼死才把他救出来。”
“皇陵……上使……”
病书生低声重复,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病态的潮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难怪整个京都都疯了!”
“什么意思?”
“大小姐,你以为你救的是个人吗?”
病书生冷笑起来,笑声牵动肺腑,让他咳得像要断气,“你救的是一味药,一味能让全天下的野心家都变成疯狗的药!”
瘸腿男人脸色变了变,凑过来压低嗓门:“老大,你是说‘求仙盟’?”
病书生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他转向朱淋清,解释道:“京都的救灾是假的,安抚民心也是假的。
真正的大人物,都盯着皇陵呢。
他们说那里有‘仙缘’出世,而引出仙缘的人,就是炼制‘蜕凡引’的钥匙。”
朱淋清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出身高门,自然听过一些关于“蜕凡引”
的风言风语。
传说那是能让凡人脱胎换骨,窥得长生大道的仙丹。
“你是说,他们要拿张帆去炼药?”
“不错。”
病书生用指甲划开张帆的衣襟,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这具身体,能硬扛‘上使’一击而不死,还能引动地脉。
在那些老怪物眼里,他比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都要珍贵。
现在,王家、柳家,还有宫里那位寿元将尽的玄阴上人,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满城找他呢。”
瘸腿男人补充道:“城门早就半戒严了,王家的私兵穿着巡防营的衣服,挨家挨户地搜。
我们这个地方,迟早要被翻出来。”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宦官吓得面无人色,朱淋清也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本以为最大的敌人是王景天,没想到背后还牵扯着一个更加恐怖的“求仙盟”
。
“所以,你更应该救他。”
朱淋清很快镇定下来,“他活着,才能破这个局。
他要是落到王景天手上,我们都得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