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略显体面绸衫、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正指挥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壮仆,从一对老夫妇手中抢夺一只看起来病恹恹的老母鸡。
“王里典!行行好,这是俺家最后一只下蛋的鸡了,就指着它换点盐巴啊!”老妇人跪在地上,抱着里典的腿哭求。
“滚开!”
那王里典一脚踹开老妇人,骂道,“欠着河伯的祭捐不交,还想吃盐?拿这鸡抵债,已经是便宜你们了!再啰嗦,把你们家小子拉去服‘神役’!”
听到“神役”二字,周围村民更是面露惊恐,那对老夫妇也瞬间噤声,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住手!”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院内的嘈杂。
王里典和两个壮仆一愣,回头看见张苍一行人。
张苍虽穿着常服,但久居上位、执掌法度养出的气度,以及身后那些眼神锐利、身形挺拔的亲卫,让王里典本能地感到不妙。
“你们是什么人?敢管我们桑林里的事?”王里典色厉内荏地喝道,眼神闪烁。
张苍根本没看他,目光落在那对瑟瑟发抖的老夫妇和那只被掐着翅膀、咯咯惨叫的母鸡上。
“大秦律法,《田律》、《徭律》皆有定规,赋税徭役,皆有法度。尔等私设‘祭捐’,强夺民财,与盗匪何异?”
张苍的声音如同寒冰,“陈平,记下。颍川郡桑林里,里典王某,触犯《秦律·杂律》‘擅兴徭役’、‘盘剥百姓’条,证据确凿。”
陈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本和炭笔,飞快记录。
王里典脸色大变:“你……你胡说!我这是奉了……”
“奉了谁?”
张苍踏前一步,目光如刀,直刺对方心神,“奉了哪条律法?还是奉了哪个不被朝廷认可的‘野神’?”
在张苍那蕴含着微弱法域威压的目光逼视下,王里典只觉得心头一寒,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后面狡辩的话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拿下。”张苍淡淡吩咐。
两名亲卫如虎狼般扑上,轻易制住了还想挣扎的王里典和两个壮仆。
“你们敢!我是官府的人!你们……”王里典兀自叫嚷。
“官府?”张苍冷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官府’。”
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王里典,走到那对老夫妇面前,示意亲卫将母鸡还给他们。
老夫妇抱着失而复得的鸡,如同做梦,看着张苍,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张苍从怀中取出一些随身携带的、在陈县用于应急的干粮和几枚半两钱,塞到老妇人手中:“老人家,拿着。秦法,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离开桑林里,返回大营的路上,气氛凝重。
“所见绝非个案。”
陈平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沉重,“豪强兼并,吏治不清,淫祀横行,民生困顿。大人,仅靠大军剿匪,如扬汤止沸。匪患可暂平,但滋生匪患的土壤仍在。”
墨荆也开口道:“土地问题是大头。没有自己的地,或者地太少太贫,百姓就没有根,没有希望。我看可以先把陈县那套‘代田法’和堆肥技术在颍川郡适合的地方推广开,至少让现有的地多产些粮食。还有,那些所谓的‘祭捐’,必须立刻打掉!这不仅盘剥百姓,更是在和我们争夺民心和……某种意义上的‘信仰’资源。”
张苍默默听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那一张张麻木、恐惧、绝望的脸庞。
他知道,自己推行的“法域”,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责任。
若不能解决这些最根本的民生困苦,所谓的“秩序”不过是空中楼阁。
回到中军大帐时,已是夜色深沉。
张苍立刻派人唤来了章邯。
章邯一身戎装,似乎刚从巡视营防的岗位上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