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不容置疑,“快去。”
“诺!”书记官不敢再多问,连忙跑去安排。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县衙。新县令上任第二天,不拜码头,不理俗务,竟然要为了区区三尺田地,亲自下乡勘验?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属官们议论纷纷,有的觉得新县令小题大做,有的猜测他别有用心,更多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昭孔在自己的廨署里听到汇报,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想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立威?呵,只怕是徒劳无功,白白惹人笑话。”
……
半个时辰后,张苍只带着一名书记官、一名负责文书记录的令史,以及四名佩刀衙役,骑着马,轻车简从地出了陈县东门,直奔东乡里而去。
初夏的田野,禾苗青青,一派生机勃勃。但到达涉案田地时,气氛却截然不同。
农户王卯是个黑瘦的汉子,见到县令亲自前来,激动得差点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那李肆欺人太甚,占了我家地,还扬言说我告到哪都没用!”
旁边的农户李肆则显得强壮不少,眼神里带着几分蛮横和不在乎,梗着脖子道:“县令大人明鉴!这王卯纯属胡说八道!田埂一直都在那里,分明是他想多占我的地!”
张苍没有理会两人的争吵,直接走到田埂处。
他示意衙役拦住想要凑上前解释的两人,自己则蹲下身,仔细查看田埂的土壤、草根。
接着,他让书记官展开王卯和李肆两家的地契副本,对照着上面的简略图示和四至描述,开始亲自用随身带来的皮尺丈量。
“王卯,你指认李肆侵占的,是这一段?”张苍指着田埂一侧。
“是是是!就是这里!大人您看,这新土和旧土颜色都不一样!”王卯连忙指着田埂一侧明显较新的夯土喊道。
李肆脸色微变,强辩道:“那……那是我家修缮田埂填的新土!”
张苍不置可否,继续丈量。他又走访了邻近田地的几家农户。
“老丈,请问您可知王卯与李肆两家田地的旧界在何处?”张苍向一位在附近田间劳作的老农询问道。
那老农起初有些畏惧官差,但在张苍平和的态度下,渐渐放开,指着田埂某处道:“回……回大人,小老儿在这耕了几十年地了,记得清楚。原先的界石,大概就在那儿……对,就是那儿,后来好像不见了,这田埂看着就比往年往王卯家那边挪了点。”
又问了几人,说法大同小异,均指向李肆侵占了王卯的土地。
证据链开始清晰。
张苍回到田埂处,目光锐利地看向李肆:“李肆,你还有何话说?地契图示,邻里证言,以及这田埂新旧痕迹,皆指向你侵占邻田三尺。你可认罪?”
李肆在确凿的证据和张苍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下,额头冒汗,之前的蛮横气焰消失无踪,腿一软跪了下来:“大人……大人饶命!是小的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求大人开恩啊!”
案情瞬间明朗。
张苍站直身体,面向书记官和令史,沉声道:“记录。”
所有人屏息凝神。
“经本官实地勘验,核对地契,询访邻里,证实东乡里农户李肆,确系侵占邻人王卯田产三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依据《田律》:‘盗徙封,侵地界,赎耐。’今判决如下:”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田野之上:
“一,李肆立即将所侵三尺田地,归还原主王卯,并负责重新厘清界址,树立界石!”
“二,李肆行为已触律法,罚服徭役十日,以儆效尤!”
“三,此案了结,双方不得再起争端!”
判决干净利落,条理清晰,完全依据秦律条文。
王卯喜极而泣,连连叩头:“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