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撒韦特的第三个年头,正当阿珠完成所有课业考核,即将结束两年正式学习、准备履行那一年服务协议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如同一道暖阳,彻底驱散了异国他乡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
那日,学院大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云南口音的官话喧哗,间杂着少女们好奇而兴奋的惊叹。阿珠循声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位身着“老营”标志性蓝布学生装、梳着整齐发辫的中国少女,正略带拘谨却又难掩兴奋地站在校门口!带队的,正是常驻汉堡负责联络协调的那位男同学,他冲阿珠笑着点头。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阿珠。阿珠曾听汉堡的同学转达过生哥的宏大计划——与德国政府达成协议,逐年扩大在德学习理工农医的学员规模。然而,当亲眼看到这批来自“老营”的、鲜活年轻的学妹们真正站在凯撒韦特的土地上时,那份震撼与感动才如此真切!这意味着生哥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意味着将有更多的中国女孩,有机会走出国门,学习这些实实在在的技艺!
更让阿珠瞬间泪崩的,是教务嬷嬷(Schwester oberin)随后的话。这位一向以严厉、刻板着称的修女,看着眼前这群朝气蓬勃的中国女孩,又看向激动得难以自持的阿珠,脸上竟露出了难得的、温和的笑容。她走到阿珠身边,用清晰而郑重的德语说道:“Erika(阿珠的德语名),欢迎你的妹妹们。学院决定接受她们,并非仅仅因为那笔来自汉堡的、可观的‘教育赞助金’。”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阿珠,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可:“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中国女孩,用她两年来的坚韧、努力和无可挑剔的专业表现,向我们所有人证明了,来自东方的女性,可以像任何一位欧洲优秀的护理者一样出色,甚至更加坚韧和富有爱心。她为我们所有人上了一课。因此,我们愿意相信,她的同胞姐妹,也同样值得拥有这个机会。”
“她为我们所有人上了一课”……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阿珠心上。两年来的种种艰辛——语言不通的窘迫、文化隔阂的孤独、粗粝食物的不适、刻骨铭心的歧视与霸凌、奋起反击的决绝、以及日复一日在学业和实践中付出的汗水与泪水——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意义和价值!她的坚持,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身后千千万万渴望新知的同胞姐妹,在异国的土地上,硬生生凿开了一道缝隙!
阿珠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她跑回宿舍,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这不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长久压抑后释放的狂喜与自豪!同宿舍的几位德国女孩,包括当年在洗衣房后被她“教训”过的那两位,此刻都围拢过来。她们没有嘲笑,没有不解,只有感同身受的理解和真诚的安慰。她们笨拙地拍着阿珠的背,递上手帕,轻声说着“Es ist gut”(没事了,很好)。最终,几个女孩紧紧拥抱在一起,曾经的隔阂在共同的青春与奋斗中消融。这一刻,阿珠真切感受到了一种超越国界的姐妹情谊。
情绪稍稍平复后,教务嬷嬷竟然派人来叫阿珠去她办公室。阿珠心中忐忑,不知何事。推门进去,却看到嬷嬷面前的书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堆她无比熟悉、魂牵梦绕的东西!
云南宣威火腿、金华咸肉、湘西腊肉、广东腊鸡、还有几罐贴着英文标签却明显是“老营”特供的水果罐头!这些,都是当年在“老营”时,生哥心疼大家训练辛苦,经常偷偷开小灶给大家补充营养的耐储美味!
嬷嬷看着阿珠瞬间瞪大的眼睛和咽口水的样子,难得地露出了促狭的笑容:“Erika,这些是你的‘汉堡朋友’——准确地说,是最初送你来报道的那位神通广大的王先生——通过汉堡的同学,持续不断邮寄给你的私人补给。” 嬷嬷拿起一罐黄桃罐头,晃了晃,“可惜啊,我们神圣的校规第37条明确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严禁私藏、食用非食堂提供的零食(Su?igkeiten und Snacks)。作为纪律的维护者,我只好‘忍痛’将它们统统没收并‘妥善保管’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