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终于渐弱，从倾盆之势转为淅淅沥沥的缠绵。
废置陶窑旁的草棚下，捶打新炭的沉闷声响规律地持续着。
朱标脸上黑灰与汗水混作一团，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看着匠人们将混合好的糊状物填入木框，反复压实。
那盆试烧成功的新炭就放在他脚边。
一名小宦官连滚带爬地冲过泥泞，气喘吁吁地停在棚外，声音带着惊慌。
“殿……殿下！不好了！西边……西边出山的官道，让暴雨冲垮了好长一段！还……还塌方埋了半个驿站！”
朱标捶打的动作猛地一停，抬起头，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你说什么？塌方？可有人员伤亡？”
“驿站里当时人不多，跑出来几个，但……但据说有两个驿卒和几个路过的客商没来得及……”
小宦官声音发颤。
“现在路彻底断了！咱们派出去寻药的人，回来的一队说根本过不去！还有一队……至今没消息！”
哐当！
朱标手中的石杵脱手掉落，砸在湿泥地上，溅起几点泥浆。
路断了！
寻药的人失联！
苏白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这雨后的寒气更刺骨。
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仪容，抬脚就要往县衙方向冲。
“殿下！您的蓑衣！”
小宦官慌忙拿起一旁的蓑衣追过去。
朱标却像是没听见，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脑子里乱成一团。
父皇若是知道因为自己督办不力，耽误了大事……
他不敢想下去。
……
县衙偏厅。
苏白正在听李十七回报城外勘察营地遇阻、以及陌生探子活动频繁的消息。
门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冷风和湿气。
朱标狼狈地站在门口，发髻散乱，衣袍下摆沾满泥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呼吸急促，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自责。
“苏……苏兄……”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西边官道塌方，路断了……寻药的人一队失联，一队被堵回来了……”
他语无伦次，几乎不敢看苏白的眼睛。
李十七立刻收声，退到一旁，垂目不语。
苏白看着朱标这副模样，脸上并无惊怒，甚至连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反而抬手示意了一下桌角的茶壶。
“殿下先喝口热水，慢慢说。”
朱标一愣，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苏白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他更加无措。
他机械地走过去，倒水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温水溅出杯沿。
“塌方路段有多长？可能抢修？驿站伤亡具体情况如何？”
苏白问，语气平稳。
朱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将小宦官禀报的情况尽量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苏白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知道了。”
听完，他只说了三个字。
朱标愣住，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苏兄，那药材……孤立刻再派人，绕道其他小路，就算翻山越岭也……”
“不必了。”
苏白打断他。
朱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殿下之前派出去的人，走的应是常规官道和已知的山路。”
苏白淡淡道。
“既然那些地方找不到，说明我要的东西，本就不长在那些显眼之处。”
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山川地图前，目光落在那些标注着险峻、人迹罕至的区域。
“塌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