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糕坊的烟囱便缓缓地冒出了一缕缕淡淡的烟雾,仿佛是被唤醒的睡美人,轻轻地舒展着懒腰。林小满身披一件宽大的衣裳,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院子。她的目光被院子里的赵铁柱吸引住了,只见他正蹲在那棵高大的石榴树下,专注地擦拭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赵铁柱的动作十分熟练,他先用一块湿布仔细地擦拭着车身上的灰尘,然后又拿起一把刷子,沾上碱水,仔细地刷洗着车后座上的竹筐。那竹筐被他刷得发白,看起来干净而整洁。
竹筐里铺着一块蓝粗布,那布被赵铁柱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就连边角处,也都被他掖进了筐缝里,仿佛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竹筐,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林小满走到赵铁柱身边,好奇地问道:“张大爷的山药糕装好了吗?”她一边问,一边随意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滚动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林小满的裤脚,那凉凉的感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她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注视着赵铁柱和那辆自行车,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早好了!赵铁柱直起身,粗布褂子后背洇出片汗湿的印子,小周娘说新挖的山药得趁鲜蒸,蒸出来才够面。他掀开筐里的棉布,蒸腾的热气裹着山药混小米面的香扑面而来,青花瓷碗里的糕透着淡淡的黄,上面撒着层碾碎的枣泥,像落了层金粉。
厂房里的灯亮得像颗星。小周娘正站在灶台前翻搅砂锅,竹铲碰着锅沿发出响。这山药是李婶家后坡挖的,带着泥呢。她用手背抹了把额角的汗,鬓角的碎发粘在脸上,加了三勺枣泥,不多,张大爷能吃。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碗,盛着刚剥好的山药豆,圆滚滚的像串绿珠子。
林小满捏起颗山药豆扔进嘴里,清甜混着土腥气,是地里长出来的实在味。多蒸两锅。她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赵大哥家的小虎前两天发烧,也得吃点软和的。赵大哥是烈士赵卫国的弟弟,三年前接过哥哥的担子撑起家,小虎这孩子打小体弱,风一吹就咳嗽,每次来领糕点都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说话间,赵大哥的身影就出现在巷口。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袖口磨出了毛边,怀里抱着小虎,孩子的小脸还泛着病后的苍白,睫毛上挂着点泪。林厂长。赵大哥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哭过,孩子念叨着想吃南瓜糕。
林小满赶紧迎上去,掀开竹筐里的另一个布包,刚蒸好的南瓜糕还冒着热气,金黄的糕体上印着片枫叶的花纹,是宛宛用萝卜刻的模子。先吃块山药的垫垫。她捏起块递过去,指尖触到小虎滚烫的脸颊,心里揪了下。
小虎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攥着赵大哥的衣角,小口小口地啃着糕。南瓜的甜混着山药的面,在嘴里化开,他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刚长的小门牙,嘴角沾着点黄糊糊的糕渣。他小声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赵大哥看着,眼圈腾地红了。这孩子,自他爸走后就没咋笑过。他别过脸抹了把眼角,上次领了回草莓小贝,晚上抱着枕头笑出声。林小满的心像被针扎了下,赶紧把一整包南瓜糕塞给他:回去蒸热了吃,不够再来拿。
赵大哥攥着纸包,指节泛白,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句。小虎在他怀里挥着小手,糕渣蹭在赵大哥的褂子上,像朵小小的黄花。
妈妈!刚到辰时,宛宛和阿泽就背着小书包跑来了。宛宛的辫子上别着朵野菊,是路上摘的;阿泽的裤兜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他攒的玻璃弹珠。两个孩子直奔研发部,小凤正趴在桌上写配方,纸上画着芝麻酥的样子,旁边标着核桃碎三钱,芝麻五钱。
小凤姐姐!宛宛扒着桌沿,鼻尖快碰到纸了,今天做啥好吃的?小凤回头笑了,辫子上的红绸带晃了晃:加了核桃的芝麻酥,刚出炉,尝尝?她捏起块递过去,芝麻粒掉在桌上,像撒了把黑星星。
宛宛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口,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比上次的香!像阿泽画的星星,脆脆的!阿泽在旁边点头,从兜里掏出颗最大的蓝弹珠塞给小凤:姐姐吃这个,能打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