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们的脚步迟疑了。
有人望着城头的箭雨往后缩,有人偷偷瞟向身后的旷野——那里,大启追兵的烟尘已越来越近。
萧宗真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他仿佛看见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守住祖宗基业”
,可眼下,别说基业,连他自己都快成了丧家之犬。
“陛下!
不能再攻了!”
兀颜光拖着被箭射穿的大腿爬过来,铁甲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再打下去,兄弟们就全死光了!”
苏天龙紧跟着跪倒,额头磕在泥地里,血混着土浆糊了满脸:“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大同府还有我们的人,去那里再图恢复啊!”
萧宗真一脚踹开兀颜光,却在看到城楼下堆积的尸体时猛地僵住——那些都是他的子民,是他亲手推上死路的。
刚才还在嘶吼的喉咙突然不出声音,他想起九龙殿里的龙椅,想起后宫里的沉香,想起那些被他视为草芥的汉人士兵,此刻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报——赵新兰的启军距此不足五里!”
斥候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萧宗真头顶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胸口突然像被巨石砸中,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算计好了一切,明明天门阵是天下无敌的……那些被倒埋的孕妇、被堆成将台的头骨、被当作诱饵的汉人士兵,突然在他眼前化作索命的厉鬼。
“噗——”
一口鲜血喷溅在马前的土地上,染红了半尺见方的枯草。
萧宗真望着那片刺目的红,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举起佩剑,剑刃映出自己惨白如纸的脸——这张脸,曾让百官敬畏,曾让敌国胆寒,如今却像个笑话。
“朕还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他嘶吼着将剑刃往脖颈抹去,却被兀颜光死死抱住手腕。
“陛下不可!”
苏天龙扑上来夺走佩剑,亲卫们七手八脚地按住他,“陛下,大同府!
去大同府啊!”
萧宗真的挣扎越来越弱,眼泪混着血从眼角滑落。
他望着太原府城头的红旗,又扭头看向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突然出一阵凄厉的笑,笑声里满是绝望。
被亲卫强行架上马背时,他像个破布娃娃般瘫在鞍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际——那里,最后一缕夕阳正沉入远山,如同他再也回不去的帝王梦。
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里,还残留着他呕出的血迹。
太原府的城门依旧紧闭,红色的旗帜在暮色中猎猎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一个王朝的黄昏。
太原府的城门缓缓开启,赵新兰的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马蹄踏过瓮城的血污时,出沉闷的声响。
郭药师带着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三人快步迎上,单膝跪地的瞬间,甲胄碰撞声在空荡的城门洞里格外清晰。
“末将等,恭迎将军入城!”
赵新兰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血渍,她抬手虚扶:“诸位将军不必多礼,此番拿下太原府,尔等功不可没。”
目光扫过三人身上的战伤——郭药师的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张令徽的脸颊有一道未愈的刀痕,刘舜仁的甲胄还缺了块护肩,甄五臣的腰间别着半截断箭,显然刚经历过恶战。
郭药师起身时,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知道这位大启女将素来严明,不敢有半分虚言:“全赖将军威名震慑,末将等只是顺势而为。”
赵新兰嘴角微扬,却未接话。
她目光掠过城头飘扬的红旗,又转向城内纵横的街巷,突然对身后的亲卫队长使了个眼色。
白飞会意,悄然退入人群,指尖在腰间的令牌上一触,便消失在西侧的巷口——那里是太原府库房的方向。
“张将军,”
赵新兰转头看向张令徽,声音温和了几分,“听闻是你亲手将我大启旗帜挂上城楼?”
张令徽挺直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