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要‘归化’呀?”花花眨了眨眼,伸手捡起一颗被风吹落的柳絮,“我娘以前跟我说,山里的熊瞎子凶得很,可你要是不惹它,给它留些野果子,它就不会来挠人。那些俘虏是不是也一样?他们不想跟着咱们,咱们也不用逼他们,只要他们不闹事,等打完仗,把他们送回南疆不就行了?”
这话像道微光,突然照进李星群混沌的心里。他之前总想着“要么优待到归化,要么干脆放弃”,竟从没想着“只是给条活路,不逼他们站队”。可还没等他细想,花花又突然凑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小孩子似的认真:“不过师父,我听护士营的张叔说,有个俘虏昨天还想抢伤兵的药,要是他们总闹事,杀了也没什么吧?”
李星群被她这话惊得一愣,随即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这小丫头,倒比师父敢说。可师父不是假仁假义——能不杀,总还是不想杀。你看俘虏营里那个十二岁的小阿木,每天就蹲在帐篷里编草兔子,还有那个断腿的老俘虏,总把草药塞给咱们的伤兵,他们也不是都坏。”
花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盯着他的嘴唇:“师父,你刚说‘不是都坏’的时候,嘴里咕哝的是什么呀?跟南疆俘虏说的话好像!”
李星群心里一动,故意清了清嗓子,用南疆的方言慢悠悠说:“我说‘你猜我怎么看这些人’——这是我以前在南疆学的,你自然听不懂。”
“哇!”花花眼睛瞪得溜圆,赶紧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才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师父你是南疆人呀?这可是大秘密!我不跟别人说!”她还特意举起小手,像在发誓。
李星群被她这模样逗笑,点头又摇头:“算半个吧,以前在南疆待过几年,跟当地人学了不少东西。”他望着远处的湖水,语气软了些,“你刚才问我怎么看南疆人,其实……他们也不是天生就想打仗,只是黎武那些人总说中原人看不起他们,又拿蚩尤的名头哄着,才跟着来的。”
“那师父觉得,南疆和中原能好好过日子吗?”花花托着下巴,手指绕着辫子上的红绳。
“当然能。”李星群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进湖里,溅起一圈涟漪,“你看中原最开始,不也就两河流域那点地方?后来慢慢跟周边的人好好相处,才成了现在的样子。不是要谁消灭谁,是要教他们种红薯、种玉米,教他们读书写字,让他们知道,不用靠打仗也能过好日子——这叫教化,不是靠刀子逼着。”
花花眨了眨眼,突然笑着摆手:“好啦好啦,师父说的我懂啦!就像孙前辈教我们认草药,不是逼我们学,是怕我们受伤了不知道怎么治!”她把那束紫花地丁往李星群手里塞,“这个给师父,孙前辈说紫花地丁能清热,师父总皱眉头,闻闻花香就不烦啦!”
李星群接过花,指尖触到花瓣上的露水,凉丝丝的。他刚想把花插在衣襟上,花花又突然伸手,把一朵最大的花别在了他的帽檐上:“这样才好看!师父你看,柳枝挡住太阳,帽子上有花,就不像刚才那样愁眉苦脸的啦!”
他无奈地笑着,想把花摘下来,却被花花按住手:“不许摘!不然我就告诉护士营的姐姐们,师父欺负徒弟!”说着还鼓起腮帮子,假装生气。
李星群只好作罢,任由那朵紫花在帽檐上晃。他望着花花蹦蹦跳跳去湖边追蝴蝶的背影,又看了看帽檐上的花,心里的堵得慌的感觉竟散了大半。风又吹过柳树,柳枝扫过他的脸颊,这次不再是压抑的凉,反倒带着点春天的暖——或许花花说的对,不用把事情逼到“杀或不杀”的死路,先给条活路,先等这场仗打完,总会有办法的。
他对着花花的背影喊:“慢点跑!湖边滑,别摔着!”
花花回头挥挥手,药铃叮当作响:“知道啦师父!我一会儿给你带好看的贝壳!”
夕阳渐渐沉下来,把湖水染成金红色。李星群坐在青石墩上,手里捏着那束紫花地丁,闻着淡淡的花香,第一次觉得,这巢湖的风,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