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递来的花茎,就被一股巧劲拽得向前踉跄。她的掌心在粗布手套里温热,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比想象中柔软。“小时候爬这山,总觉得石阶长得没尽头。”她忽然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如今再走,倒觉得轻快得很。”
李星群没接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山风渐大,卷起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菊香。不知爬了多久,天边泛起胭脂色,火烧山的岩层开始显露出奇异的红——不是单调的赤红,而是掺着珊瑚橙、玛瑙紫、琥珀金的泼墨画,岩层褶皱里的苔藓泛着翡翠般的光泽,像是谁在山壁上镶嵌了无数宝石。
“快到了。”赵新兰指着前方的观景台,那里的岩石被风蚀得像只展翅的鹰,鹰首处竟斜生着株野杜鹃,花苞鼓鼓囊囊似要炸开。她忽然脚下一滑,李星群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一起撞在岩壁上。她的发簪蹭过他的下颌,带着微凉的金属气,“唔”了一声便想挣开,却被他按住肩头:“别动,发梢缠在荆棘上了。”
他低头替她解开发丝,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廓。赵新兰像被暖阳晒过的猫,缩了缩脖子,耳尖在晨光里泛出粉桃色:“啰嗦。”
说话间,东方的天际突然炸开金红的光。第一缕朝阳撞上火烧山的岩层,瞬间点燃了整座山——赤如熔金的岩壁被镀上一层暖玉色,岩缝里的清泉反射着日光,像嵌在红绸上的银线;远处的云海被染成流霞,翻涌间掠过山尖,将影子投在岩壁上,忽而是奔腾的骏马,忽而是展翅的凤凰。
就在这霞光喷薄的瞬间,赵新兰恰好迎着朝阳转过身来。她身上的淡蓝色长裙像是被揉碎的天光染就,此刻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晕,裙摆随山风轻扬,裙角绣着的银丝兰草在光线下闪闪发亮,仿佛真有幽兰在风里绽放。脚下那双淡紫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缠枝莲纹样,此刻被晨光一照,紫色的丝线泛出温润的珠光,鞋尖沾着的几颗草屑,倒像是缀了些细碎的宝石。她站在赤红的岩壁前,发间未卸的素银簪子反射着朝阳,与淡蓝裙裾、紫鞋流光交相辉映,整个人像是从霞光里走出来的仙子,眉眼间褪去了沙场的锐利,只剩下被晨光吻过的柔和,连额角那道浅疤,都像是被朝霞描了道金边,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好看吧?”赵新兰张开双臂迎着风,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像要化作羽翼乘风而起,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我说过,等箫宗真灭了,这里的日出会不一样。”
李星群望着她被霞光染红的侧脸,山风拂起她额角的碎发,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疤痕,此刻竟像缀了片朝霞。他忽然觉得胸腔里灌满了暖融融的风,那些朝堂纷争、江湖恩怨都被这日出涤荡干净。“嗯。”他轻声应道,笑意从眼角漫到嘴角,“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她忽然转头,眼底盛着朝阳的光,亮得像落了两颗太阳:“往后每年都来好不好?山脚下我让人种了成片的虞美人,明年这个时候,该漫到半山腰了。”
李星群笑着点头,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草屑,指尖停在她的眉骨:“好啊,到时候让柳珏也来,她肯定喜欢这满山的花。”
赵新兰拍开他的手,嗔道:“就你想得周到!”却没真的生气,只是转身望着日出的方向,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她呀,说不定早就料到了。”
山风穿过两人之间,带着岩缝里野菊的清香。朝阳越升越高,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岩壁上,紧紧依偎着,被霞光染成温暖的赤金。远处传来山脚下村民的鸡鸣,清越悠长,像是为这太平岁月奏响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