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还是眼神冷淡,目光狭长,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陆良只得又将独榻挪靠近点。
就这么一步又一步,独榻硬生生挪到了云琛寝殿门口。
正当陆良准备心一横,扛起独榻,跨过门槛,直接摆到云琛床边上去的时候,他又与云琛浑身炸毛、已做好进攻准备的样子对视上。
陆良只能停下动作,求救地看向霍乾念,在后者不情不愿地点头后,陆良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榻,开始铺床。
将一切安置好,陆良、润禾与宫人们遂陆续退下。
这座离勤政殿最近的殿宇慢慢安静下来,四下除了霍乾念翻动折子的书页声,拿御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的“沙沙声”,就只有云琛“咚咚”直响的心跳。
她搞不明白霍乾念这是什么意思,把她这儿当图书室自习来了?
她身子发僵地坐在床边,正琢磨不清他什么意思时,忽听到他放下折子和御笔、朝她寝殿走来的声音。
这登时吓得她从榻上弹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啪”地关上了门。
门扇被她那大力震得嗡嗡直响,力道扑在他脸上,打得他一愣,摸了摸鼻子上的灰,叹了口气,在紧靠门扇的独榻躺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个里间,一个外间,各自躺在榻上,都睁着眼睛看殿顶,也都什么话也不说,却似有千言万语在空中纠缠不休。
云琛知道,她的阿念,从来都是个落子无悔的人。
一个能掌握天下生杀、左右三国命运的男人,是该有绝不悔棋的自信的。
正如当年欺瞒她梅花破月的时候一样,如今残忍的真相虽赤裸裸摆在她面前,他也依旧不说一句后悔。
但霍乾念不明白,为什么云琛可以原谅炎朗,原谅段捷、伏霖、荣易、荣江......甚至连对庄姬都可以做到不计较,却偏偏总在面对他时立马收敛所有笑意,就又回到那个沉重不堪的躯壳里,唯独不能原谅他呢?
这个问题,云琛原本也是不明白的。
直到庄姬央求她可不可以离开皇宫,将他身边的位置让出来时。
云琛终于一下有了答案:
因为最爱,所以最难原谅吧。
爱刻进骨头里,铭记进心里,痛就会顺着同样的路径深入骨血,轻易而举的也刻骨铭心。
“琛儿,对不起。”
在整个殿宇沉寂了很久,天色都要黑透的时候,他突然轻声说了这样一句。
听云琛没有回应,他又喉头发紧,低声补充了一句:
“明天,可以牵我的手吗?”
可以的,阿念。
她心里这样说。
也想说,阿念呀,其实恨你比爱你还要难。
不是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牵你的手。
是我怕只一眼就会心软,只一牵就什么都想忘记。
她心里想着这些话,泪水渐渐打湿了枕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冲过去拉开那不堪一击的门扇,扑进他怀里好好哭一场,用力打他,骂他,闹他个翻天覆地,从此往事全都翻篇,一切重头再来。
可她只有四十天了,距离他登基大典,她要离开的日子,也只剩最后三天。
与其在他怀里死去,让他一辈子都走不出那悲伤,不如就让他以为她恨着,怨着。
这样将来知晓她的死讯的时候,就少哭一点吧。
阿念......我终究做不到用死来报复你呀……
她轻轻张口,想要唤出他的名字,一阵令她熟悉又惧怕的痛感却在此时缓缓泛上来,很快疼得她浑身颤抖,抱着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死死咬住被角,不敢发出声音。
痛到最厉害的时候,冷汗氤湿了被褥,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呻吟,听起来就像在啜泣那样痛苦。
门后面,霍乾念自始至终没有推门。
并未卡上的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