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内,在这仅能容身的号舍中,跟古代的圣贤们较劲,跟自已的脑子较劲,更跟那要命的寒冷、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较劲。
白天还好点,能借着光拼命写,把十几年读的书、琢磨的道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试卷上搬。
手腕写酸了也不敢停,生怕时间不够。可一到晚上,那就真是遭罪了。号舍冷得像个冰窖,手指头冻得哆嗦,笔都握不稳。
全靠那个小泥炉里那点可怜巴巴的炭火暖着手,也暖着心。带来的干粮一天比一天少,啃着又冷又硬的饼子,就着那点温吞水往下咽,身子越来越虚,脑袋也越来越沉,全凭着一股‘不能辜负族人’的念头硬撑着。
终于,最后一场考试交卷的锣声“哐当”一声响了,那声音听着都像是解脱。
秦思齐把手里那份写得密密麻麻、好不容易才抄完的试卷交上去的时候,感觉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干了,腿一软,差点没当场坐地上。
他跟着一群同样脸色惨白,走路打晃的考生,慢慢挪出了那座巨大的龙门。刚出门,刺眼的阳光照得他一阵头晕,然后就听到了熟悉的喊声:“思齐!”
是秦实诚和秦明慧!看着秦思齐的样子,俩人脸上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立马冲过来,一左一右住秦思齐摇摇晃晃的身子。
秦思齐浑身不舒服,说话都发虚,但脸上却挤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没事了,考完了。回去我就想好好睡一觉…”
秦实诚二话不说,半背半扶地撑着他,秦明慧赶紧拎起旁边考篮,三人踉踉跄跄地往学仁里的小院走。
一路上,秦思齐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一阵阵发冷,脑子里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棉花。好不容易捱到家,他几乎是瘫倒在那张熟悉的床上,眼皮沉得再也抬不起来,立刻陷入了昏睡。
这一睡,却并非安宁。到了夜里,白天强压下去的寒气和高度的疲惫终于全面反扑。
开始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却又觉得冷得厉害,牙齿咯咯作响,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一会儿像是还在破题作文,一会儿又嘟囔着“冷…好冷…”
秦实诚和秦明慧吓坏了。秦实诚还算镇定,立刻拧了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可那热度丝毫不见退。
秦明慧急得团团转:“实诚,公子烧得这么厉害!还是得找大夫。我在家照顾思齐,你去赵大夫,多带些银钱。”
秦实诚抓起钱袋子就冲进了夜色中,传来回音:“我这就去请大夫!”秦明慧不停地换毛巾。
然而,秦实诚很快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艰难。此时正是春闱刚结束的时候,考生都是从那种寒冷的环境中解脱出来,身心透支,病倒的人不知凡几。
应天城内,尤其是贡院和各大客栈会馆周围,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早就被请空了,药铺里也是人满为患。
秦实诚一连跑了好几家医馆,不是大门紧闭(早已出诊未归),就是坐堂大夫被大户人家早早请去守着了,只剩下学徒无奈地摇头。
秦实诚只好又跑去更远些的药铺,求坐诊大夫,可每个大夫面前都排着长队,多是同样心急如焚的书生或家仆。
秦实诚几乎是哀求着对一位正给人号脉的老郎中说道:“大夫,求求您,我家公子病得厉害,高烧不退,您行行好,先去看看…”
老郎中抬起疲惫的眼皮,叹了口气:“后生,不是老夫心狠,你看看这满屋子的人,哪个不急?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你且去那边排队吧…”
眼看排队遥遥无期,公子的病情一刻也耽误不得。
秦实诚心一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那老郎中面前,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大夫!求您了!我家公子寒窗苦读十余年,刚熬过九天会试,若是就这么烧坏了,这辈子就毁了!您老慈悲,救他一救!诊金我给三倍,只求您尽快去看看!”
他这一跪,声音悲切,引得药铺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老郎中也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