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凉气。这篇《子谓颜渊曰》的破题,竟将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化用为
"圣人行藏之妙,即天地显晦之机
",笔力雄浑如老吏断狱。
"这...这是院试水准?
"赵明远的声音发颤。他快速翻到下一篇,是某年湖广乡试的《民为贵》章,墨迹如新,批注密密麻麻如蚁排衙。其中
"社稷次之
"一句旁,朱笔批着
"此处宜引《孟子·尽心》'民为贵'与《尚书·五子之歌》'民惟邦本'对勘
",见解精到得令人心惊。
秦思齐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这些文章里引经据典如数家珍,起承转合圆融无碍,与自已那些绞尽脑汁的习作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你看这篇。
"赵明远突然指着某页,声音都变了调。那是去年间一位神童的院试答卷,未及弱冠便高中案首。文章末尾的考官评语赫然写着:
"议论正大,气象恢弘,殆天授也。
"
窗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秦思齐想起自已县试时,那篇被学政批为
"尚有锤炼余地
"的《大学》题。当时还沾沾自喜,如今看来简直幼稚可笑。
"还有更绝的。
"赵明远翻到一册《岳麓课艺》,其中某篇策论竟将漕运、屯田、盐法三事勾连,提出
"以漕船载边粮,以盐引兑屯粮
"的创见。文末署名
"长沙林氏
",分明是林静之家学。
"啪!
"赵明远突然合上册子,脸色煞白:
"秦思齐,你是真的狗!
"他抓起个引枕砸过来,
"我病刚好你就来这出?
"
秦思齐苦笑着接住引枕。方才那点郁结,倒被赵明远这一闹冲淡不少。他故意又翻开一页:
"再看这篇《春秋》题...
"
"滚!
"赵明远抄起茶盏作势要泼,
"我家那两千两白银啊...那什么...就不该信你能带我飞黄腾达!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书页上瞟。
日影西斜时,两人已经头碰头研读了半日。赵明远突然指着某处批注:
"你看,这位山长说'制义贵在清真,不在险怪'。
"他摸摸下巴,
"我爹请的先生总教我要出奇制胜...
"
"所以你那篇《论语》题破题太险。
"秦思齐点点他额头,
"'圣人无常师'一句,偏要扯到'三人行'上去。
"
院外传来打更声,秦思齐起身告辞。赵明远突然拽住他衣袖:
"这些...能借我抄录么?
"向来张扬的公子哥,此刻眼中竟带着几分羞赧。门口等着他的是秦大山和村长。门房说他们两个在讨论文章,两位叔伯就没有让门房通报打扰,就在门口等待。直到秦思齐出来。
明天就要出榜了,路过文昌阁时,看见几个学子正在焚稿祭神,纸灰像黑蝴蝶般飞舞。他突然觉得,林静之寄来的不是几册书,而是一把钥匙,通往那个真正属于读书人的世界的钥匙。
(来源于,小厮对秦思齐的敌意。作者发现,这个世界真的是,穷人最看不起穷人,大部人是,也有一些好人不会)例如,《儒林外史》中胡屠户对女婿范进中举前后的态度转变,对 “穷人缺点” 的放大如吝啬、短视,穷人内化了,对同类的负面认知。《故乡》中的闰土与杨二嫂。老舍《骆驼祥子》中的车夫群体。等等。)“贫困的寒夜里,互相取暖才是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