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指腹,留下淡淡的涩感,恍若触到那些人掌心磨出的厚茧。这种人总让他想起后山的老松,在数九寒冬里把青黑色的枝干扎进冻裂的岩缝,哪怕枝桠被暴雪压得弯弯如弓,开春时依旧能抽出新绿,把腰杆挺得笔直,成为山路上行人口渴时能倚着歇脚的依靠。
可若碰上专爱刨根的年月,再深的根须也经不住镐头日日刨挖。冻土翻出的新泥混着断根,在寒风里很快冻成青黑色的硬块,就像那些被碾碎的骨气。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敬重,忽然掺进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像被风雪打湿的棉絮,吸饱了寒意,坠在胸口闷得发慌。
他们是危局里炼就的玄铁,在烈火烹油的焦灼与寒霜刺骨的凛冽间反复淬炼。炉膛里翻涌的赤红铁水吞没了他们最后的怯懦,淬火时腾起的白雾裹着碎裂的旧骨。那些被锻打时迸溅的火星,在他们掌心烙下永不褪色的烫痕,凝成暗金色的茧。风雪将纤薄躯壳锻作百炼的钢骨,每一道纹路里都嵌着硝烟与冰霜的印记。城墙坍塌时飞溅的碎石,冰原跋涉时深陷的雪坑,都成了锻造灵魂的砧台。
又似逆风里摇曳的长明灯,即便罡风把铜制灯盏刮出裂纹,烛泪在灯座凝成霜花坠落尘埃,那点跳动的火苗依旧执拗地亮着。寒夜的飞沙磨花了灯罩,却让火焰愈发明亮。他们蜷缩在战壕里,用体温守护最后一截灯芯;跋涉在雪原上,将冻僵的手指贴在灯座取暖。本该坠入深渊的微光,偏要在至暗时刻撕开一道裂口,让这簇倔强的火苗,化作天穹上最耀眼的辰星。
可星辰能否冲破云层,终究要看这天地肯不肯给一方澄澈。当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铺满天空,连最亮的星子也会被捂得透不出光;当迷雾漫过荒野,把指引方向的罗盘蚀得锈迹斑斑,那些在岁月里磨出的璀璨,怕只能在深谷的幽潭里打转,连自己都照不见。
着窗外越下越紧的雪,心里像压着块冰。惟愿这千里冰封的山河能长双慧眼,看得出璞玉在粗石里藏的光华,莫要让卞和抱着璞玉在荆山哭瞎双眼的悲剧,在这世道里重演;愿这风刀霜剑的乾坤能存些雅量,容得明珠蒙尘后还有擦拭的机会,别教鲛人泣泪成珠却无人识得的憾事,再在人间上演。
否则,这寒夜里好不容易焐热的星火,终会被风雨掐灭在泥泞里,化作流萤般转瞬即逝的微光。到那时,后人在故纸堆里翻到这些名字,怕也只剩一声隔着千年风霜的幽叹,像此刻窗外掠过树梢的风,带着化不开的悲凉,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打着转。
窗缝里漏进的风卷着雪沫,在地板上扫出细碎的声响,像有谁在用指甲轻轻刮着铁皮。指尖按在那份标注着“敌方战术分析”的文件上,纸页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油墨在指腹上留下淡淡的灰痕。心里清楚得很,这种能在危机里稳如泰山的人,要是成了对手,那可比捅了马蜂窝还麻烦——他们就像冰面下的暗流,表面看着平静,底下的力道能把整条船掀翻。
兵法古训如寒刃在脑海中反复摩挲:当强攻难破时,唯有搅乱敌心,方能寻得破绽。恰似围猎野猪,必先以金鼓之声惊其魂魄,待其乱了阵脚,方有可乘之机。然而面对眼前之人,此计却如泥牛入海。曾见他们于谈判场上历经惊涛骇浪,对手拍案而起,怒目圆睁,茶杯碎裂之声刺耳,他们却依旧神色自若,指尖轻捻文件,于关键处轻轻一点,寥寥数语便将局势牢牢掌控,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令人不寒而栗。
“与其提升自己不如批评对方”,这话听着糙,可真遇上事了,总有人想试试。匿名举报、散布谣言、故意在合作里使绊子,各种歪招轮番上阵。可人家就像裹了层金钟罩,任你外面怎么闹,该做的事一点不含糊。上次项目竞标,对手雇人到处说他们数据造假,结果人家直接把原始记录、审计报告全摊在网上,连采样时的监控录像都放了出来,反倒把造谣的人臊得没脸见人。这种心理素质,就像烧红的烙铁扔进冰水里,连丝水汽都不带冒的,想找弱点?难如登天。
台灯的光晕突然晃了晃,镇纸下的文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标注的“三次模拟对抗结果”:全败。指腹划过那鲜红的“败”字,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