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券背面有一行铅笔字,字迹潦草,像醉汉写的墓志铭:“拿它换条命,或者换条船,别再回来。”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利刃,刺痛了次子的心。
次子把债券贴在胸口,纸角割破皮肤,血珠渗进铅印的数字里,数字立刻变得滚烫,像刚出炉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灵魂。他仿佛能感受到那数字所代表的残酷现实,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注定,无法改变。
黎明前,城堡外的那片野玫瑰开了。花瓣红得发黑,如同被鲜血染过一般,散发着一种妖异而迷人的气息。
花茎却细得随时会折断,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脆弱与无奈。
长子披甲经过时,佩剑扫过花丛,花瓣纷纷坠落,像一场无声的送行,仿佛在预示着他即将面临的危险与挑战。
他没回头,甲胄缝隙里透出的体温把雪水蒸成白雾,雾裹着他,像一层提前备好的裹尸布,仿佛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次子站在玫瑰丛另一侧,手里提着那桶酒。
酒面晃啊晃,晃出一张陌生的脸——那是他从未被允许长成的模样:没有王冠,没有纹章,只有一张被海风吹裂的笑脸,那是自由而快乐的生活,是他一直渴望却无法得到的。
他忽然把桶倾斜,酒液汩汩流进花根,玫瑰瞬间被染成更深的血色。香气冲天而起,甜得发苦,像一场提前举行的葬礼,为这残酷的命运哀悼,为他的无奈与悲哀哭泣。
到了十八世纪,哈布斯堡的《国本诏书》干脆把“长子继承”写进了国家宪法,使其成为了一种不可违背的法律准则。“任何非长子对王位的声索,均视为对国债违约。”国债数字在条文下方用哥特体刻得巨大:一亿三千万荷兰盾。这意味着,谁动“最喜欢的孩子”这个念头,就等于把帝国财政直接推下悬崖,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国债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一旦违约,将引发金融市场的崩溃,国家的信用将荡然无存。
于是,玛丽亚·特蕾西亚可以公开承认“更疼爱幼子”,在情感上她或许更倾向于那个天真可爱、充满活力的幼子,却只能在遗嘱里把皇冠、匈牙利圣斯蒂芬王冠、波希米亚选举权,一样不少地塞进长子的行李,因为这是她不得不遵循的规则,是维系帝国稳定的基石。
她深知,个人的感情必须为国家的利益让步,否则整个帝国将陷入混乱和动荡之中。
太阳跳上城垛时,书记官把卷轴重新捆好,朱砂线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结头垂下来,像一根极细的绞索,仿佛在暗示着这残酷制度下每个人的命运都如同被这绞索紧紧束缚着,无法挣脱。档案室的门吱呀关上,黑暗重新合拢,卷宗们静静躺着,等待下一次被打开——下一次,有人会读到一四二一年的条目:“长子战死,次子继承,债券赎回,玫瑰枯死。”字迹依旧温柔,依旧像情书,只是日期,记录着这帝王家无情又无奈的传承。
伦理纲常?
它只是账簿上最后一行漂亮的斜体签字,用来掩盖上面的血迹与数字,给人一种虚假的文明和道德的假象。
道德礼法?
它只是债券背后那枚小小的蜡印,告诉所有买家:“放心,利息不会哭,只有人会。”在这帝王家的传承里,一切都不过是利益的权衡与算计,所谓的亲情与喜爱,在权力与财富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与脆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在帝王权力的棋局中,总有那么几个关键时刻,仿佛命运的天平即将倾斜,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血雨腥风。
而在这帝王可能彻底失控、权力即将脱缰的紧要关头,唯一能起到制衡作用的,便是那些手握重兵、权势熏天的大舅哥们。
他们宛如隐藏在暗处的定海神针,静静蛰伏,一旦帝王被枕边风蛊惑,动了废嫡长而立幼的邪念,便是他们出手之时,一场惊心动魄的权力风暴就此拉开帷幕。
当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笼罩住整个皇城,王座上的君主或许正侧耳倾听枕边人的轻声细语。
那句“把太子换了吧”“一众孩子当中,他是最像您的”这几句话如同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