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下来……
关平攥紧拳头，指节白。
他想起自己的战马，那匹从幼崽养到大的战马，会在他得胜归来时用头蹭他手心。
喉间泛起铁锈味，他重重抱拳："
儿遵命。
"
转身时，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冰冷的护腕上。
徐庶从阴影中走出，宽大的袖袍拂过剥落的墙皮。
他凝视着关羽紧绷的后背，想起数月前那个意气风的将军，在汉江南岸水军大营，整军准备攻打南阳，攻新军水寨、破樊城、围宛城，如今却如困兽般蜷缩在这座孤城。
"
云长，在此休整一晚，明日怕是要被新军合围。
"
关羽沉默良久，伸手撑住额头，指尖深深掐进鬓角。
堂外传来磨刀声，混着战马悲鸣，像无数把钝刀在剜他的心。
"
吾岂会不知？"
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可若此刻强令赶路"
他想起突围时溃散的士卒，有人倒在路边再也没起来，有人为了一口干粮拔刀相向，"
哗变在即，能带走的怕是不足五千。
与其如此，不如让兄弟们饱食一顿，明日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徐庶望着满地碎砖，想起自己曾为刘备谋划的宏图霸业。
如今兵困麦城，粮草断绝，即便诸葛亮在此，怕也无回天之力。
他苦笑道："
咱们从一开始就掉入了郭嘉的算计之中，一步步计划如此完美，舍小利谋大利，吾不如也……"
话未说完，被一声凄厉的马嘶打断。
夜色渐浓，麦城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中。
士卒们围着篝火，无人言语。
有人抚摸着战马的鬃毛，直到刀刃落下的瞬间才别过头；有人将脸埋进马腹，泪水混着血污浸透衣襟。
往日骁勇的荆汉儿郎，此刻像孩子般痛哭流涕。
关羽站在城头，望着北方漫天星斗。
晚风卷起他残破的披风，露出腰间那枚刘备亲赐的玉珏。
远处传来犬吠，不知谁家的灯火在摇曳，恍惚间竟像极了荆州城的万家灯火。
他握紧刀柄，刀刃映出自己苍老的面容——何时鬓角已染霜雪？
"
将军，马肉已分好。
"
亲卫的声音惊醒了他的思绪。
关羽转身，看见城中处处火光，士兵们捧着粗陶碗，却无人动筷。
他大步走下城楼，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高高举起："
今日食马肉，是为明日再战！
荆州子弟，岂会困死于此？干了这碗！
"
火苗跃动间，四万将士齐声怒吼。
关羽仰头饮尽烈酒，辛辣灼烧着喉管，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狂欢。
但只要青龙刀还在，赤胆忠心未灭，就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夜色深沉，麦城的火光在旷野中忽明忽暗，像是垂死者最后的喘息。
而黎明，正裹挟着未知的腥风血雨，缓缓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