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变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外落了一半的梧桐叶,忽然想起父亲临走时说的“守住分寸”。
那时她还不懂,所谓分寸,不仅是待人接物的规矩,更是在时代洪流里,不被裹挟、不迷失本心的定力。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天下之变”,终将把她从东海王宅,推向更广阔也更复杂的舞台。
黄初元年(公元220年),曹丕代汉称帝,改元黄初,定都洛阳。
次年,王朗因辅佐有功,被封为兰陵侯,召入洛阳任职。
十岁的元姬随家人北上,离开生活了十年的东海郯县时,她特意把父亲教她读的第一本《论语》装进了行囊——那本书的封皮已经磨破,页边还有她幼时用墨点画的小记号。
洛阳城比郯县繁华得多,朱雀大街上马车络绎不绝,酒肆的幌子在风里招摇,连空气中都飘着脂粉与香料的气息。
但元姬不喜这些热闹,每日除了跟着母亲学礼仪,便是躲在新宅的书房里读书。
王朗公务繁忙,却仍坚持每晚抽半个时辰考她功课,有时聊到朝堂之事,元姬也敢说出自己的看法。
一次,王朗说起朝中大臣为“是否恢复肉刑”争论不休,有人说肉刑能震慑罪犯,有人说太过残忍。
元姬听了,便问:“爹爹,百姓犯法,是因为不怕法,还是因为活不下去?若是年成不好,赋税又重,百姓没了活路才犯法,就算用了肉刑,也还会有人犯;若是官吏清廉,赋税公平,百姓能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去犯法呢?”
王朗闻言一怔,随即叹道:“你说得对,刑罚只是‘术’,让百姓有活路才是‘本’。可惜朝堂上的人,多盯着‘术’,忘了‘本’。”
他看着女儿,忽然想起老友钟繇曾提过,想为儿子司马昭求娶一位知书达理的世家女子——钟繇是魏国重臣,与自己交好,司马昭虽年幼,却已显露出沉稳的性子。
王朗心中一动,却没立刻说出口,只想着再看看元姬的成长。
黄初四年,钟繇调任太傅,住进了洛阳城的钟府。
一日,王朗带着元姬去钟府赴宴,说是赴宴,实则是两家有意让儿女相见。
元姬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襦裙,头发梳成双环髻,簪着一支小巧的玉簪,安静地跟在母亲身后。
宴会上,各家子弟都在比拼才艺,有的舞剑,有的弹琴,有的背诵自己写的诗。
司马昭当时十二岁,穿着青色的锦袍,坐在角落里,不参与喧闹,只偶尔替父亲钟繇添酒。
元姬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见一位老仆端着果盘不稳,快步上前扶住,还轻声说了句“小心脚下”——那动作自然,没有半分世家子弟的傲慢。
后来,钟繇提议让孩子们去后园赏梅,元姬便跟着众人走到园子里。
腊梅开得正好,香气清冽,几个世家公子围在一起争论“梅与雪孰美”,司马昭却独自站在一株梅树下,望着枝头的花苞出神。
元姬走过去,轻声问:“你觉得梅和雪,哪个更好?”
司马昭转过身,见是王朗家的女儿,便拱手行礼:“元姬小姐。我觉得,梅因雪而显风骨,雪因梅而有香气,没有孰好孰坏,只看少了哪个,都少了几分意趣。”
元姬眼睛一亮:“你说得对!就像朝堂上的大臣,有的擅长治军,有的擅长治民,少了哪个,都不行。”
两人站在梅树下,从花草聊到诗书,又聊到父亲们常说的天下事。
司马昭说起自己曾随父亲去过许都,见那里的百姓虽不如洛阳富庶,却比战乱时安稳了许多;元姬则说起东海的风土,说那里的渔民靠海为生,最怕的是台风和苛捐杂税。
聊着聊着,夕阳西下,仆人来催着回席,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回去的路上,王朗问元姬:“今日见了钟家的二郎(司马昭排行第二),觉得他如何?”
元姬脸上微红,轻声道:“他不张扬,懂体谅人,还能说出‘梅雪相依’的话,是个知进退的人。”
王朗听了,心中便有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