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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他透过血色涟漪,看见了那条长廊中的女人。
她正走过一片火海幻象,那是当年宫变之夜,一群宫婢被当作替罪羊烧死在冷宫。
一个小女孩扑到窗前哭喊:“我没有毒害贵妃!我没有啊!”可没人听。
沈青梧脚步一顿,闭上了眼。
一滴血,从她眼角滑落。
可她没有停下。
萧玄策的心,猛地被攥紧。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幼弟被毒杀前,躺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说:“皇兄……你说公道会来吗?”
那时他答:“朕即公道。”
可如今他才知道,真正的公道,从不生于龙椅之上,而始于那些敢直视深渊、并愿意跳进去的人。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意识深处低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朕……准你代天行罚。”
话音落下,血河微颤,仿佛天地悄然应了一声。
长廊依旧无尽。
沈青梧继续前行,身影摇晃,却未曾倒下。
她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又被怨气冻结成冰,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钧枷锁。
可她嘴角,竟缓缓扬起一丝冷笑。
墙上的影像仍在变幻,痛苦如潮水般冲击她的神识。
但她已不再被动承受。
她在看,在记,在等。
等走到尽头。
等那个抉择降临。
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但她知道——
这一条路,本就不该有人走。
既然她来了,那就只能往前。
哪怕尽头是虚无,是永寂,是魂飞魄散。
她也要亲自撕开这层遮天的幕布,让所有的光,照进黑暗。
让所有的声音,重新响起。(续)
回廊尽头,三座审判席赫然矗立。
左席刻“依律”二字,石面冷硬如铁,符文流转,似有无数律令在其间低语,规整森严,不容半分逾越;右席铭“顺势”,纹路扭曲如蛇,暗光涌动,仿佛混沌初开,万物皆可重塑——而中央那座,则空无一物,基座斑驳,却隐隐透出裂痕般的血色纹路,像是曾有人坐上,又被规则生生抹去。
机械之声自虚空传来,冰冷、宏远,响彻魂魄深处:“请选择你的立场。”
沈青梧站在三席之前,七窍流血,衣衫尽碎,身躯已濒临极限。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支判魂笔——地府授予的权柄象征,书写生死、裁定轮回的工具。
它曾是她的武器,也是枷锁。
她忽然笑了。
嘴角咧开,带出血痕,笑声嘶哑却锋利如刃。
“我不选。”她说。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笔尖朝下一插,咔嚓一声脆响,玉骨断裂,碎片四溅。
她竟亲手折断了这象征地府正统的法器!
“律?势?”她抬头,眼底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你们用‘律’压死忠良,用‘势’掩埋真相。三百桩冤案,七千亡魂,三万无名将士……这就是你们的秩序?”
她一脚踏在断裂的笔身之上,声音如雷贯耳:
“我要重新定义它!”
刹那间,天地震荡。
整条记忆回廊开始崩塌,墙面的记忆画卷不再只是影像,而是化作亿万冤魂的哭嚎,凝成实质音浪,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冲击。
那些被篡改的卷宗、被勾销的名字、被封印的呐喊,尽数苏醒,咆哮着冲撞地府根基。
冥途颤抖,忘川翻涌,连九幽之下的黄泉灯都骤然明灭不定。
就在此时——
鸣冤鼓第十响,破空而起,响彻三界!
那一声鼓音,不是来自某一处,而是从所有曾含冤而终者的残魂心中同时炸开。
鬼门震动,轮回通道出现裂隙,就连早已沉寂千年的审判台残基,也迸发出猩红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