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早年赐下的信物,素来被视为宫妃恩宠象征,她一直藏于贴身之处,从未佩戴。
此刻,玉锁竟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极淡的银光,仿佛回应着她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缕银焰。
她怔了一瞬。
随即,她将玉锁攥紧,另一只手握紧金钗,深深插入心口旧伤——
剧痛袭来,她咬牙不语,任银焰自伤口喷薄而出,点燃玉锁。
刹那间,一点微光在幽暗地宫亮起,如同逆命之火,焚尽退路。
而在皇陵最深处,青铜祭台之上,连心跪坐如塑像。
她手中捻着两股命丝,一股漆黑如墨,属于帝王;一股银灰交杂,属于判官。
她轻轻摩挲,像是抚摸一段注定纠缠的命运。
“你们一个不信情,一个不敢爱,偏生命火纠缠如结。”她低声呢喃,眼中无悲无喜,唯有一片冷寂深渊,“霍契说得对……执念最利,能斩天律。”
她将命丝缓缓缠上影诏碑。
碑面忽现双人剪影,一高一瘦,轮廓模糊,却正缓缓靠近。
就在此刻,远在祭道入口的沈青梧,心口猛然一绞——
仿佛有一只手,从虚空中探出,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
血,一滴一滴砸在祭台石面上,像是倒数的钟声。
沈青梧跪在青铜碑前,唇齿间满是腥甜。
她咬破舌尖,用最后一丝清明将“不认”二字狠狠刻在祭台边缘——字迹未干,鲜血便如活物般蜿蜒成界,隔断那自虚空攥住心脏的牵引之力。
心口“生”字几近熄灭,可她眼中银焰未堕,反似寒夜孤星,愈暗愈烈。
“我不承此命,”她低语,声音破碎却锋利如刃,“更不承你以情为饵、以命为棋的局。”
她抬手,将胸前那枚滚烫的玉锁按入心口旧伤。
皮肉撕裂,剧痛钻心,可她面不改色。
银焰自伤口喷涌而出,与心头热血交融,竟凝成一道近乎实质的光流,在她掌心盘旋如蛇。
她闭眼,诵出前世赶尸人入门时立下的誓词,每一个字都像从骨髓里凿出来:
“我断阴阳,不问情仇。执灯引路,代罪而行。”
话音落,金钗刺心。
不是终结,而是献祭。
她以残魂为引,以命火为线,硬生生从自己心脉中抽出一线银焰,贯入玉锁。
刹那间,那枚曾象征帝王恩宠的信物轰然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内里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属于她的冥途之力,正逆着地脉死穴中的“影诏连心阵”,沿着命丝反向追溯!
双火交汇的一瞬,整个皇陵地宫剧烈震颤。
穹顶碎石簌簌落下,幽火尽数转为赤红,仿佛地府之门被强行撬开一条缝隙。
中央影诏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漆黑裂缝自碑底向上蔓延,如同睁开了第三只眼。
可她并未切断命丝,反而以“代罪判官”之躯,将反噬之力尽数揽于己身!
轰——!
她如断线傀儡般倒地,口中鲜血狂涌,眼前幻象纷至沓来:
幼年雪夜里,师父背着她穿行山道,背上尸布猎猎作响;
温让临终前望着她,嘴角带笑,眼里却全是遗憾;
裴烈的名字刻在冰壁之上,被风雪一点一点抹去……
还有那个雨夜,萧玄策站在廊下,伞尖滴水,朝她伸出手:“进来。”
她猛地睁眼,瞳孔深处银焰暴涨,几乎焚尽所有黑暗。
“你说我逃不过情网?”她咳着血,却笑了,笑声嘶哑却张扬,“可我今日偏要用这‘情’字——烧了你的阵!”
话音未落,一道银火自地宫深处冲天而起,撕裂封土,在漫天风雪中划出一道狰狞光痕,宛如天地裂帛!
同一时刻,乾清宫内,萧玄策猛然睁眼。
眉心黑丝寸寸断裂,如枯蛛网崩解,消散于无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