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身,伸手触碰他眉心。
指尖触及之处,竟摸到一丝微小的凸起——那是骨钉正在从魂体内部生长的征兆。
再过七日,这孩子就会彻底被地脉同化,成为下一个“活碑”。
她眸光一沉。
这些人,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所谓的“仪式完成即可轮回”,不过是骗一个孩子乖乖赴死的谎言。
她取出承罪碑影的一块碎片,轻轻压在石台一角。
刹那间,空气中响起一声尖锐嗡鸣,地下丝线剧烈震颤,仿佛有某种力量被强行阻断。
阿念浑身一抖,怀中诏书猛然泛出血光。
紧接着,整个冰窟开始震动。
壁上骨钉齐齐颤动,丝线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鸣。
地底传来低沉咆哮,仿佛沉睡巨兽即将苏醒。
一道道虚影自四面八方凝聚——太医、史官、钦天监……数十名身穿古袍的身影浮现空中,面容模糊却气势逼人。
他们是当年主持炼诏的“功臣”,如今虽死,魂魄仍被地脉拘禁,化作副阵残灵。
“大胆妇人!”为首的白发老者怒喝,声如洪钟,“此乃镇国之器,维系边疆安宁百年!你竟敢擅闯禁地,毁我心血?”
“你们心血?”沈青梧缓缓起身,目光扫过这群执迷不悟的幽魂,“你们炼的是人油,烧的是童魂,还敢谈‘镇国’?”
“无知竖子!”另一名史官厉斥,“若非此阵镇压西疆地煞,叛军早破关而入!百姓流离,社稷倾覆,尔等皆成亡国之鬼!”
“所以就可以拿一个孩子当柴火?”她声音陡然转冷,“你们口口声声为国,可曾问过这些孩子愿不愿意当火把?”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起右手,掌中命珠炽烈燃烧,银焰翻腾,竟将整座冰窟映成一片惨白。
她俯视阿念颤抖的身躯,
随即,她将命珠狠狠按入承罪碑影碎片之中。
银焰如刀,割裂冰窟深处千年的死寂。
沈青梧掌中命珠轰然爆燃,炽白火焰顺着碑影碎片逆流而下,不攻幽魂,不破地脉,竟如活蛇般钻入阿念瘦弱的胸膛。
刹那间,童子浑身剧颤,双目虽蒙,却猛地睁到极限,喉咙里挤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那不是肉体之痛,是魂魄被生生撕裂的哀嚎。
“疼就对了!”她低喝,五指如铁钳扣住他肩胛,任由反噬之力顺着连接两人的银焰倒灌己身,“疼说明你还活着!魂还在!命还在!”
体内经脉仿佛被千万根烧红的针反复穿刺,命油毒素顺着银焰逆行而上,腐蚀她的血肉与魂魄。
她能感觉到,那黑腐之气正沿着心脉攀爬,像藤蔓缠绕枯树,一点点啃噬她仅存的阳寿。
可她没有松手。
不能松。
这些年来,她审过冤魂,判过恶鬼,送无数亡者入轮回。
可从没人问过——那些被献祭的孩子,有没有资格喊一声疼?
有没有人替他们说一句:你们不该死?
眼前这具颤抖的躯体,不只是阿念,更是百年来所有沉默燃烧的照命童子。
他们不是燃料,不是符引,不是王朝命格的一笔墨痕。
他们是人。
银焰暴涨,碑影嗡鸣震颤,终于,在一声清脆如琉璃碎裂的声响中,眉心那枚正在生长的骨钉崩成齑粉,化作一缕黑烟逸散。
阿念瞳孔骤缩,随即软倒在地,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成了。
沈青梧踉跄后退一步,唇角猛然溢出一口浓黑如墨的血,落在雪地上,竟发出“滋滋”轻响,腾起腥臭白烟——那是命油之毒,已侵入肺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皮肤下隐隐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纹,正缓慢爬向手腕。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代价开始兑现的征兆。
但她笑了。
笑得冷,也笑得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