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黑血。
但她不能倒下。
她取出发烫的摹命香灰,毫不犹豫吞下一粒。
高纯度的命力瞬间侵蚀她的识海,幻境翻涌——
她看见自己跪在师父坟前,荒草凄凄,雨打纸钱。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青梧,放下吧,别报仇了……你已经够苦了。”
那是前世的师父,也是她唯一信任过的人。
她的心狠狠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就在即将松手的一瞬,她咬破舌尖,鲜血迸涌,疼痛唤醒清明。
“这不是你。”她冷冷看着幻影,“我师父死前说过最后一句话——‘命不可欺’。”
她反向催动冥途,将侵入识海的摹命之力尽数吞噬,化作一条漆黑锁链,缠绕于意识深处。
随即,她顺着锁链溯源而上——
画面浮现:霍沉的残魂碎片正被织入祭坛地基,与其他三百冤魂共同构成一根支撑“伪帝命格”的魂柱。
他的意识虽散,执念未消,仍在低语:“我要回来……我要成为天命所归……”
沈青梧冷笑:“你还想借别人的命复活?”
她结出赦字印,封死识海通道,断其信息往来。
然后,她缓缓起身,望向窗外漆黑夜幕。
南疆的风,似乎已吹到了宫墙之内。
她唤来烬瞳,将一方冰冷石碑交予他手中。
“去吧。”她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让所有被篡改过的命,都有一次开口的机会。”
烬瞳点头,抱着石烬碑走入夜色。
殿中只剩沈青梧一人,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行尚未写完的判词。
笔锋凌厉,墨迹未干。
——我的判词,不许你改。当夜,南疆风沙蔽月,天地如墨。
烬瞳抱着石烬碑踏入祭坛废墟时,残火仍在焦土上低吟。
他将碑立于地脉裂口之上,碑面冰冷如霜,却在触及怨气的刹那,泛起幽微涟漪。
那是一缕缕被命运撕碎、又被摹命术强行抹去痕迹的魂魄残念——他们本该彻底湮灭,连轮回都无资格踏足,可如今,在石碑共鸣之下,竟有丝丝执念自地底爬出,缠绕碑身,呜咽如诉。
“命属己身,不容代笔。”
六个字,自碑心缓缓浮现,漆黑如渊,却又透着一丝凛然天光。
沈青梧的身影出现在三更时分。
她未乘辇,未带仪仗,只披一袭素白深衣,发间无簪,脸上无妆,像一缕从冥途走回人间的孤魂。
但她双目清明,眸底银焰跳动,仿佛能照彻九幽。
她跪坐在碑前,取出一支骨笔——是用一名枉死童子指骨所制,轻若无物,却重逾千钧。
提笔,落字。
第一笔,写的是“林远舟”。
心头骤痛,一滴血自胸腔逆流至指尖,洇开在黄纸之上,字迹猩红如烙。
那是第一个被摹命香替换的边关校尉,战死沙场后,名字却被刻在了某个权贵之子的功勋簿上。
他的魂魄困于断枪之间,七年不得解脱。
第二笔,是“苏明婉”。
又一口血涌上喉头,她咬牙咽下,继续书写。
那是三百纸人中的唯一女子,生前被献祭为“贞烈典范”,死后却被篡改记忆,成了鼓吹伪帝仁德的传声傀儡。
一个名字,一滴血;一道冤屈,一场审判。
她写得极慢,也极稳。
每落一笔,便有一道残魂在空中显形,或跪或立,或哭或笑,皆望着那纸上名姓,久久不语。
九千将士,三千纸人。
整整一万两千个名字,如山压来,如刀割魂。
她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可手中的笔从未停过。
银焰从她七窍中渗出,在周遭织成一道冥途结界,将所有残魂纳入审判之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