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禁地,千百年来埋葬无数夭折宗室,因怨气太重,连守陵人都不敢久留。
地道幽深,石壁湿冷,每隔七步便嵌一盏骨灯,焰心跳动如心跳。
行至一处石龛,她忽见一盲童蜷缩其中,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浑身颤抖不止。
“别念了……别念了……”他喃喃低语,“第九棺哭了……它说‘姐姐别走’……”
沈青梧呼吸一滞。
那是小蝉生前唤她的方式。只有她们二人知晓。
她缓步上前,掌心“赦”字微亮,护住心神,轻声道:“你能听见棺在说话?”
少年缓缓抬头,眼眶空洞,泪水从无瞳的眼窝滑落:“每一口棺里都关着一个没烧干净的孩子……他们被抽了魂,炼成钉,钉进替生棺……寿器局说,只要九棺成阵,就能让真正的龙脉永生不朽。”
“所以,他们在造神。”沈青梧眸光森寒。
她闭目凝神,召出小蝉残影。
魂光摇曳中,少女面容依稀可见,唇瓣微动,却发不出声。
而其魂链末端,果然连着一根猩红血丝,如藤蔓般钻入地底,通往未知深渊。
“你在下面?”她低声问。
残影轻轻点头,随即消散。
沈青梧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风从地缝吹来,带着腐朽与哭声。
她终于明白,这场棋局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邪。
不是谁想夺权。
是有人想篡命。
而她腕上的“赦”字,心口的“判”纹,还有那道形如钥匙的剪痕——皆是开启这一切的命钥。
她抬手,将锈钉插入袖中,转身望向地道尽头。
那里,有一扇从未在典籍中记载的石门,门缝渗出黑雾,隐约传出九声同步的敲击,如同九颗心脏,在等待苏醒。
子时三刻,皇陵偏殿外无星无月,连风都凝滞如死。
沈青梧踏进暗室那一刻,脚底冥图自发铺展,幽蓝纹路如蛛网蔓延,与九口阴棺共鸣震颤。
闭目早已不见踪影——这孩子最后只留下一句:“第九棺认你血。”便缩回地缝深处,再不肯出声。
她不需人引,也无需回头。
黑檀棺阵环列如祭坛,每一具棺盖上浮刻着早夭皇子的封号,墨迹未干,似以血书成。
冷雾自缝隙渗出,缠绕在她裙裾之上,像无数双冰冷的手,试图将她拖入轮回之外。
而中央那口最小的棺椁,竟用红绳捆了七道,绳端系着一只褪色绣鞋——针脚歪斜,是她初入宫时亲手为小蝉缝的,鞋尖还绣着半朵梅花,因线尽而未完成。
“你还留着它?”她声音很轻,像是问棺,又像是问自己。
指尖触上棺身刹那,血视骤启。
眼前景象轰然翻转——她看见自己的冥途经络被强行抽离,化作锁链嵌入九棺之间,每一道命纹都在共振、撕裂、重铸。
这阵法不是镇魂,是嫁接!
他们想把她判官之力炼进棺渊,让活人执掌死律,却沦为阵中傀儡!
“好一招借命续命。”她冷笑,舌尖猛咬,鲜血喷涌而出,在掌心疾书“断渊符”。
朱砂难绘此符,唯有心头血可成。
符成瞬息,掌心灼痛如焚,判纹逆冲而上,直逼肩颈。
她踉跄一步,却仍稳稳立于棺阵中央,一字一句,如刀斩钉:
“今日我不请阎王,也不拜棺祖——”
“我要你们睁开眼,看看什么叫活着的判官。”
话音落,她抬腿,一脚踹向第九棺!
“轰——”
棺盖应声掀飞,冷雾炸散如浪,小蝉残魂冲天而起,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可还未脱离三尺,一道乌光自地底暴射而出——黑钉贯胸,生生将她钉回半空!
那钉尾连着一根肉眼难见的命丝,深入地脉,仿佛整座皇陵的怨气都在顺着丝线回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