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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眼中竟有动摇,那是属于“人”的情绪,而非君王的算计。
“朕查到了,地心井底有座隐阵,每逢月圆,便会吸走城中怨气。而今夜……正是月圆。”
风拂过两人之间,铜铃无响,却似有万千魂语低鸣。
“若你去,”他缓缓道,“朕陪你入阵。”
沈青梧摇头,唇角微扬,笑得凄然:“这不是您的战场。他们要的不是江山,不是权柄,是我的‘认罪’——只要我承认自己是错判之人,审判秩序便会瓦解,地府律法则不攻自破。”
她握紧铜铃,指节泛白。
“但我欠一个人一句回话。”她望向虚空,仿佛穿过千山万水,看到那座荒礁上的灯塔,“我还不能死。”
萧玄策久久不语,最终只留下一句:“若你坠井,朕不会让你独自沉沦。”
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刃,却第一次显得……无力。
殿内重归寂静。
沈青梧点燃骨灯,取出一枚朱砂符纸,以血为引,焚于灯前。
火光中,她看见井底岩层的轮廓,隐约浮现一座巨大阵法的雏形——扭曲的符文如蛇蚁爬行,层层叠叠,深不见底。
子时将至。
她披上黑袍,袖藏金钗,腰系骨灯,一步步走向地宫秘道。
通往地心井的路,长如冥途。
越往下,阴寒越重,呼吸凝霜,足下结冰。
井壁开始出现刻痕,起初零星,后来密布,全是残缺的律条、倒写的判词、扭曲的人名……像是有人在这里疯狂书写又疯狂抹去。
她的“判”纹开始灼痛,仿佛在警告:前方所见,非人间之物。
终于,脚踏实地。
她站在井底,抬头望去,井口如星点,渺不可见。
而前方——
岩层豁然洞开,一座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阵法铺展于黑暗之中,符文流动如血,缓缓旋转,似在等待某个名字的降临。
阵心处,一根断裂的朱笔插在石台上,笔尖滴血,字迹未成,却已有万千魂影在四周盘旋低语。
风从地底深处吹来,带着腐香与铁锈味。
沈青梧站定,轻声开口,仿佛回应那跨越生死的呼唤:
“谢昭,我来了。”子时三刻,地心井底的空气仿佛凝成黑冰,每一步踏下都似碾过亡魂的骨髓。
沈青梧站在阵眼中央,脚下是扭曲如蛇的符文脉络,蜿蜒向四面八方,如同大地裂开的一张巨口,正无声咆哮。
九千冤魂悬浮半空,双眼空洞,四肢被银丝贯穿,像提线木偶般静止不动——他们的怨气被抽离、织入阵法,化作推动“万魂证道”的薪火。
那座石像就在她面前,冷光幽幽,竟是她前世赶尸人学徒时贴身佩戴的玉锁!
锁身斑驳,刻着一道早已遗忘的契纹,此刻却与她心口的“判”纹隐隐共鸣,痛得她几乎窒息。
那是她最初立誓守序之证,如今却被供奉于邪阵中心,成了瓦解律法的祭品。
“此乃‘万魂证道阵’。”声音从四壁传来,低沉如画中呼吸。
岩层上的壁画缓缓流动,墨渊的身影在笔触间浮现,双目紧闭,意识沉眠却仍执掌残阵,“以你所判之罪为基,以万人之恨为薪。只要你亲口承认——‘我罪当罚’,契约即崩,阴阳失衡,轮回无序,众生皆得自由。”
自由?
沈青梧冷笑,唇角溢出血丝。
这些魂魄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撕碎因果、吞噬活人的混沌狂欢。
他们要的不是救赎,是毁灭。
黑雾骤然翻涌,自阵心升起一尊无形之影——无面人现身,面容如烟雾流转,千张脸孔交替浮现又破碎,每一张都是她曾审判过的罪魂:弑母逆子、毒杀亲夫的妃嫔、屠村灭口的将领……万千怨念汇聚成一声怒吼,震得岩层簌簌落尘:
“你判我们有罪?可你呢——动用鬼神之力、操控生死界限、以凡躯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