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落地,反被火焰托起,在空中凝聚成最后一个字——
“散”。
此字非地府律令,非阴司符篆,而是她以自身罪契为引,发动逆向审判:凡以亡魂续命者,契毁灯灭!
刹那间,天地失声。
血光炸裂,九千星火自废墟中升腾而起,每一颗都映出一名将士临终面容——有的闭目含笑,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嘴唇微动,似在呼唤亲人。
断旗的身影浮现于虚空,最后一次举起铜鼓槌。
咚——
鼓声悠远,如战歌终章,送行千里。
霍沉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得近乎稚嫩的脸。
他不过十六七岁,眉目清朗,本该是春风少年,却死于边关雪夜。
他看着沈青梧,深深一拜,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判官……为我们点灯。”烬兵小小的身影踉跄着奔来,赤足踏过焦土与碎骨,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
他仰头望着沈青梧,眼中不再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片澄澈如星河的释然。
他举起手中那支残破的火把,焰光微弱,却倔强不灭。
“姐姐,”他声音轻得像风中一缕烟,“这是我最后一次点灯了。”
话音未落,火把轻轻落在她脚边,焰尖微微一颤,竟没有熄灭,反而向上跃起一寸,仿佛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烬兵低头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得不像这世间之物——他曾是守灯童,是命火祭坛上的燃料,是被抹去名字的灰烬。
可此刻,他是他自己。
他化作一缕轻烟,飘向空中那九千升腾而去的星火。
烟尘融入星河的刹那,整片夜空仿佛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千万人同时闭上双眼,终于安眠。
沈青梧跪坐在地,脊背佝偻如枯枝,再也撑不起那身黑袍的重量。
她抬手想抓什么,却只攥住一把虚无的风。
命火在她体内摇曳,已不成火苗,只剩一丝微光在心口苟延残喘,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湮灭。
她的左眼,那道自眉骨蔓延至颧骨的焦痕,正缓缓褪色、干涸、剥落。
皮肉不再渗血,也不再灼痛——因为她的魂魄已烧尽了最后一分感知的能力。
视野渐渐清明,可这清明却让她第一次感到彻骨的空荡。
她看不见命火了。
看不见那些缠绕在权贵脖颈上的猩红裂痕,看不见帝王头顶那团被无数亡魂滋养的金芒,也看不见自己曾背负的罪契烙印。
所有阴司之力,所有幽冥之眼,皆随那一声“散”字焚尽于逆律之罚。
她笑了,嘴角溢出一道蜿蜒的血线,滴落在焦土上,瞬间被干涸的地脉吸尽。
“终于……”她喃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不用再看了。”
再也不用看见谁在笑,谁在哭;谁在生,谁在死;谁该死,谁不该活。
她曾以为审判是救赎,后来才知,真正的救赎,是放下审判的资格。
风起,卷走最后一丝星火,天地归寂。
黎明破云而出,第一缕阳光洒落皇陵废墟,照亮满地残骸与一座倒悬火坛的余烬。
就在这光与暗交界的时刻,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晨雾。
萧玄策一身玄色龙袍,披风猎猎,几乎是飞身下马。
他迈过碎石瓦砾,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倒在残阵中央的身影——黑袍破损,金钗断裂,发丝如雪铺地。
他冲上前,双膝跪入焦土,颤抖着将她抱起。
她轻得不像活人,体温几近冰寒,呼吸微不可察。
可就在他贴近的瞬间,她竟微微侧首,唇贴他耳畔,气息若游丝,却清晰无比:
“陛下……您的命火……现在是真的了。”
萧玄策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他低头看向怀中人,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可嘴角仍挂着那抹讥诮又慈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