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那枚冥印烙痕完全吻合!
而在最中央,赫然拓印着一块残碑:
【香誓碑】
碑文清晰可见:
“以人间香火,供地府长明;若有违者,魂焚为引。”
沈青梧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
所谓香奴教,并非邪祟作乱,而是三百年前那段被抹去的历史残响。
当年地府确曾接受香火供奉,以此维系阴阳秩序。
可后来世人贪妄,以怨魂献祭,妄图强通冥界,终致香道崩毁,契约作废。
而素娘等人,竟是昔日守誓者的后裔。
她们不是背叛者,而是……被时代遗忘的殉道者。
只是她们错了。
错在将“供奉”变成了“掠夺”,将“守约”扭曲成了“强迫升天”。
她们以为点燃足够的香,烧尽足够多的魂,就能重启旧约——殊不知真正的契约,从来不是靠恐惧和牺牲来维系。
更让她心口剧痛的是——
那碑文笔迹,竟与她前世执笔书写幽冥律令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她曾是立约之人。
也是第一个毁约者。
而现在,这场由她亲手埋下的因果,终于化作瘟疫般的“香疫”,吞噬着整座皇宫。
沈青梧瘫坐在昭仪殿冰冷的金砖上,指尖颤抖,金钗坠地发出清越一响,像是断了的钟声。
她胸口剧烈起伏,那道银白冥途脉络已从心口蔓延至左肩,焦黑如焚过的经络,在皮肤下隐隐跳动,仿佛有火在骨髓里烧。
左眼视线模糊,世界被一层血雾笼罩,可她的神志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清醒得近乎残酷。
她刚刚亲手斩断的,不只是三百年的香疫执念,更是自己前世埋下的因果。
血还在滴,顺着指节滑落,在案几上那幅以判官血重绘的碑文虚影中洇开。
当“魂焚为引”四字被她的血浸透时,整个宫殿仿佛震颤了一下。
那一刻,她看见了——不是幻象,而是记忆的碎片:幽冥殿前,她执笔落墨,墨色如血,写下契约最后一行字。
那时她还是地府未封名的判官学徒,奉命与人间缔约。
她记得自己曾说:“香火通冥,贵在诚敬,不在牺牲。”
可后来呢?
后来世人忘了敬畏,只记住了“通冥”二字。
他们焚烧冤魂,以怨为引,妄图强行叩开黄泉之门。
地府震怒,香道崩毁,誓碑被封,立约者皆遭抹名……而她,作为执笔之人,成了第一个被清算的“毁约者”。
所以这一世,地府与她重订契约——不是恩赐,是赎罪。
“我代行判官之职,今断此伪誓——焚魂非供,香火非劫!”
她再次低语,声音沙哑如裂帛。
话音落时,血光炸裂,虚影碑文寸寸崩解,如同琉璃坠地,碎成无数残光,消散于夜风之中。
几乎在同一瞬,宫中所有燃着的香炉,无论贵妃寝殿中的沉水龙涎,还是冷宫角落里一缕残烟,齐齐熄灭。
无火自灭,无风自息。
整座皇宫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更漏声都仿佛被吞噬。
空气里那股甜腻腥香,终于开始褪去。
她听见耳边响起一声极轻、极弱的呢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从她心底浮起:
“姐姐……香终于……不哭了。”
烬儿。
那个早在三个月前就被炼成“香奴”的小宫女,魂魄早已碎成千缕,依附于每一炷香火之间,被迫诵念升天咒。
如今,她终于解脱了。
沈青梧闭上眼,一滴血泪从焦痕累累的左眼滑落。
她赢了这一局,可代价沉重。
冥途在她体内濒临失控,阳寿如沙漏倾覆,每一次动用判官之力,都是在往自己的棺材上钉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