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我们……”铭奴抬头,眼中竟有泪痕滑落,“可我们早已不是兵,是魂!是连轮回都不敢奢望的孤魂野鬼!他还想带我们打天下?打给谁看?打到哪一世去?!”
最后一句近乎咆哮,却很快被锁链勒住咽喉,化作断续咳喘。
沈青梧静静看着他,心头忽然一震。
她想起了什么。
前世赶尸途中,曾遇一座荒村,全村皆死于瘟疫,尸骨堆山。
村口立碑,字迹歪斜:“愿后来者,记得我名。”
那时她问师父:“若无人记得,他们去了哪里?”
师父答:“忘者,堕虚;忆者,入途。”
记忆如潮水袭来,还未平息,识海骤然剧痛!
“梦门”自行开启——五十息倒计时,无声启动。
画面闪现:一座古老殿堂,灰雾弥漫,十二席位空悬,唯有中央高座之上,一人背对而坐,玄袍垂地,手中执笔,在一本泛着血光的律典上缓缓书写。
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那股凌驾于生死之上的威压。
而更令她浑身发寒的是——那支笔尖流淌出的文字,正在修改契律!
【原律:亡仆不得主命,违者魂灭】
→ 【修订:执旗者可承统,代判临尘】
那一瞬,她明白了谢昭真正的目的。
他不是要复活,也不是要登基称帝。
他是要成为新的判官,以亡者之躯,篡改冥途规则,建立一个由死者统治的永恒秩序!
她的契约之所以无法反制,是因为——她所遵从的“律”,正被人从源头更改。
而她每一次动用权柄,都在为这场篡改提供合法性!
难怪生命力流失加剧……她不是在消耗自己,是在献祭。
风止,心跳停。
沈青梧站在祭坛中央,四周是疯狂嘶吼的忠诚残魂,是绝望哀求的清醒孤鬼,是沉默运转的阴谋齿轮。
她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波澜,唯有一道寒刃劈开迷雾。
右手探入发髻,拔下一支金钗。
那是她重生以来从未离身之物,看似寻常,实为初代判官遗骨所铸,内藏一道封印符令。
她将金钗横握于掌心,用力一划——鲜血淋漓,滴落在心磬周围,迅速凝成一圈晦涩图腾。
空气开始扭曲,地底传来隐隐轰鸣,仿佛有什么沉睡之物即将苏醒。
但她没有急着行动。
她只是静静站着,望着那根中央空座前的石阶,仿佛在等一个人。
或者,在等一场审判的开端。
风再度吹起,卷动她的黑袍,猎猎如幡。
远处,又是一声极轻的金属撞击声——叮。
像是谁,在黑暗中,轻轻叩了叩铁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