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残雨,掠过昭冤台外新立的碑林。
三十七块青石如刀锋般竖立成阵,每一块都刻着一个名字、一段死因,以及一行小字——“关联新政第几令”。
百姓起初不解,只道是清明司立的新规名录,可当第七日深夜雷云翻涌,电光劈开天幕时,异象骤生。
一滴血珠自第一块碑面渗出,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转瞬之间,整片碑林如同活了过来,石肤龟裂,鲜血汩汩而出。
血水沿地缝蜿蜒汇聚,在闪电映照下,凝成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你改的法,沾的也是血。”
那一夜,京城万人惊醒。
梦中皆闻哭声,不是哀嚎,而是无数声音叠在一起,低沉如诵经,又似控诉。
有人跪在碑前痛哭,有人怒砸家门咒骂新政虚伪,也有人沉默地取出纸笔,一笔一画抄下碑上姓名,贴于街角巷口。
线清站在高阁之上,黑袍猎猎,指尖轻抚命丝图谱边缘。
她没有动,也没有下令遮掩。
这一幕,本就在推演之中。
真正的赎罪,从不是删去恶名、掩盖伤疤。
而是把刀刃翻过来,让执刀之人看清自己手上到底染了多少红。
西南角,废弃马厩。
断言盘膝坐于腐草之间,禅杖横膝,眉心血纹微闪。
地脉震颤不止,怨气如铁锈蔓延,腐蚀着守序结界的根基。
他本欲以佛印封禁,却在抬手刹那,感知到碑心传来的意念——冷寂、决绝,不容置疑:
“让他们说。”
于是他收力,悄然布下“回音结界”。
酒坛碎了一地,十几个前任御前铁卫围火而坐,满脸胡茬,眼神浑浊。
他们曾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奉命杀人、毁证、灭口,无问是非。
如今新政推行,他们被裁撤除籍,连一口粮饷都被克扣殆尽。
“老子替他杀了多少人?”一人猛灌烈酒,嗓音嘶哑,“东宫那晚,我亲手把三个太监推进井里!他说‘不留活口’,现在倒说我戾气重?该杀?”
另一人冷笑:“我们是狗,咬人的时候给肉吃,不咬了就踹出门等死。”
第三夜,风雨再至。
一名老兵突然崩溃,扑倒在泥水中嚎啕:“我儿子饿死了!才五岁!我老婆抱着尸身跳了河……你们知道吗?没人知道!陛下在宫里写诏书,我们在外面烂成野狗!”
他仰头怒吼,声裂长空:“我杀的是你下令杀的人!凭什么现在我是罪人?!”
话音落。
天地骤静。
一道幽蓝光影自虚空浮现,字字清晰,出自沈青梧前世赶尸途中所诵的《阴行律》第一条:
“执刃者有罪,授刃者同辜。”
众人浑身剧震,酒意顿消。
火焰熄灭,唯余冷风穿行。
那些曾以为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刽子手们,终于听见了来自冥途的审判之音。
次日清晨,半数人自缚双手,徒步走向清明寺。
他们不求赦免,只求一纸记录——他们的名字,也曾存在过。
萧玄策亲赴碑林查看。
黄伞未撑,龙袍沾尘。
他一步步走过血迹未干的石碑,目光扫过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直到某一块前,脚步戛然而止。
——李承恩,十七岁,户部郎中刺杀案凶犯,当场格毙。
下方小字写着:父职革除,家贫无依;其父曾任东宫案焚政吏员。
他的脸瞬间铁青。
这不是别人,是他乳母唯一的孙子。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唤“阿兄”的少年,竟落得如此下场!
“线清!”他厉声召人,“朕推行善政,废弊制、释宫婢、曝秘档,为何反添新冤?这算什么清明?这是清算!”
线清缓步而来,素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