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澜脚刚站稳,手还按着脑门,头像被斧子劈开两半。
不是灵力乱冲,是更老的东西醒了——混沌灵窍里的灰珠不动了,开始转,像口倒扣的井,把他最后那点意识往下拽。
那旋转没声没息,却压得人骨头要碎,像是从远古裂开的一道口子,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
他咬牙撑着,脚下石头咔咔裂开,裂纹爬出十步远,碎石浮在半空,转眼就被气压碾成灰。
金线顺着掌心往上爬,钻进皮肉,像刻进骨头的老疤。
每爬一寸,经脉就像被针扎、火烧、刀割。
外面的声音听不见,耳朵里全是几千年的回响:麒麟吼、人跪着喊话、天打雷,一股脑往脑子里灌,脑袋快要炸开。
那些画面不是记的,是烙的,是刻在血里的命。
他看见银鳞麒麟踏火冲来,四蹄踩得云海崩塌;看见人族长老趴在地上哭,双手捧着断角往祭坛上送;看见天裂出一道紫金缝,九条锁链从天而降,缠住一头老麒麟的脖子,硬生生拖进虚空……
他没松手。
“来啊!”
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嘴角崩了,血刚冒出来就被金纹吸走,化成一道光打回眉心,“你要我疯,我偏清醒!
你要我认命,我偏掀了这天!”
话还没落,眉心撕开了——不是皮肉裂,是魂被扯开。
灵魂深处像有道封印炸了,血从七窍渗出,顺着脸往下流,在空中凝成小符,全钻进眉心那道裂口。
画面冲进来:
天裂了,九重天塌了,银鳞麒麟满身是血,没一个退。
它们不躲不死,拿身子撞雷柱。
一头满身金纹的老麒麟站在云上,仰头一吼,震碎三十六道天锁。
身后,一群麒麟化成光,消了,只剩一滴真血,缓缓落下。
那血珠悬在半空,映着残阳,像整个天地都停了呼吸。
“吾族不灭。”
这声音钉进他魂里,不是说的,是意志,是几万年不灭的执念,“藏在人血里。”
画面一换——风雪夜里,葬神渊上,一个女人抱着裂开的蛋,披风乱飞。
她眉心一点红,剑指天,身后九块石碑自己排成阵。
寒风卷着雪片割她衣服,露出手臂上干透的血痕——那是拿命换的逆命阵。
她把蛋按在婴儿胸口,嘴里念咒,血从眼耳鼻口往外涌,却在空中变成符,落进孩子眉心。
每一道符落下,她就老一分,皮肤开裂,像枯树皮一样剥落。
“用我的命,换你自由。”
她闭眼,嘴角动了动,“活下去,别让人知道你是谁。”
李沧澜猛地一抖,胸口像被锤砸中,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来。
可那血刚离嘴,就被眉心金纹吸走,化成流光钻进识海。
他想喊,喊不出;想逃,脚像钉在地上。
那些画面不是幻,是封了二十年的记忆,是血里最疼的真相。
那女人……是云瑶。
不是疯婆子,不是无名老太,是圣女,是亲手把麒麟血塞进他身体里的——娘。
她不是死在战乱里,也不是被人害的,是自己献祭,拿魂镇阵,就为了保住他这一缕真种。
她在他出生那刻就看透了:天不容混血,世人不容异类,只有藏在凡胎,埋在尘里,才能活到混沌灵窍开的那一天。
记忆没停,又跳——天梯尽头,老麒麟滴下最后一滴血,落进婴儿眉心,轻声说:“等混沌灵窍满了,就是回来的时候。”
那声音老得像穿了几辈子,带着说不出的悲和盼。
那一刻,天地静了,万灵低头,只有那滴血,慢慢渗进眉心,成了看不见的约。
“原来……”
他嗓子哑得不像人,眼眶裂了,血泪混着金光往下淌,“我不是怪物。”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该生的,是禁忌的东西。
从小,村里孩子躲他,叫他妖胎;长老们冷眼瞧,说他会招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