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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药园落雪。
雪没声,落在枯灵草上,像盖寿衣。
李沧溟站在梅树下,银瞳映着残月,冷得没一丝活气。
他袖子里滑出一面幽冥镜,黑得吸光,连月色都吞了,像时间在里面停了。
他一推,镜面展开,九重天的星空出来了——破的,死的,星星像碎骨头撒在虚空。
浮岛飘着,房子塌了,街上没人,风卷灰打转。
没生灵,没声音,只有规则的残渣浮着,像被啃过的尸。
“看见了?”
他嗓音哑,像从地底爬出来,“这就是九重天。
天道不管人,只养规则。
活下来的,是能吃掉规则的。”
李沧澜盯着镜,呼吸一卡。
他突然伸手碰镜面。
指尖刚触,画面变了——圣女被锁链钉在空中,链子连着天机碑。
她肚子鼓着,在生孩子,血顺着链子流进碑文,变成一道道金符,每道都刻着“秩序”
。
画面再跳,爹拿着麒麟角,捅进自己心口,血喷出来,浇在他们俩身上,换一线活路。
那天,天地变色,双生麒麟冲天而起,却被天道之手硬撕开,一金一银,扔进两界。
他猛地缩手,指尖破了,血滴在雪上,转眼冻成红晶。
李沧溟看着他,银瞳没杀意,也没怜,只一种冷到底的明白。
“娘缝最后那件衣裳那天,你记得吗?”
李沧澜没说话。
记忆像雪崩,轰地砸下来。
那夜,火塘边,娘坐在小凳上,针线来回,缝两件小被。
她咳得厉害,一针一喘,像风箱漏气。
线是粗麻,布是旧衣改的,针脚歪,但密,密得像要把命缝进去。
“她咬断线头,把两件被子放火塘边。”
李沧溟声音低了,“然后她抬头,像看我们,又像看很远。
她说——别找真相,去找光。”
李沧澜忽然笑,肩膀抖,笑声在雪夜里刺得慌。
“哥,你觉得我现在干啥?”
“你在修桥。”
李沧溟盯着他,“止戈桥。
想拿一座桥,挡九重天的刀。”
“不是挡。”
他摇头,眼亮得吓人,“是告诉他们——我们不想打了。
我们能放下刀,不是怕,是因为我们还有心。”
“可他们想打。”
李沧溟抬手,镜里浮出九重天至尊的影子,那人坐天道顶,手里攥着半截麒麟角,角尖滴血,一滴一滴,变作天律,刻进虚空。
“他们要秩序,不要和平。
你修的桥,迟早被拆了当柴烧。”
李沧澜盯着那影子,突然伸手,一把夺过镜子,狠狠摔在地上。
镜没碎,滑出老远,镜面朝天。
雪落上去,不化,被吸了进去。
镜里浮出四个古字——道在脚下。
李沧溟看着那字,银瞳微微一颤。
那是娘死前用血写墙上的。
李沧澜转身就走,脚踩雪,没留印。
黎明前,雪峰顶。
他刚踏上峰顶,脚下石头裂开,九转乾坤阵冒出来,金红两色缠着,像血脉,像命线。
他站定,双臂张开,金红两股劲冲上眉心,身后浮出麒麟虚影,一金一银,头尾咬着,像个圈,没头没尾。
他抬手,指尖划破天,血光在空中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大字——止戈。
字成,云裂,一道光柱从九重天砸下来,罩住雪峰。
光里有声,像宣判,又像叫他。
那声音老得朽:“逆命者,当诛。”
他没退。
李沧溟出现在峰顶,银瞳里的黑雾没了,手里捏着半块染血的布角。
他走到李沧澜面前,把布角按在他心口。
“她说,想家了,就闻闻。”
他低头,布角还有火塘的焦味,针脚歪,像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