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代?”
萧可为一愣,咀嚼着这个闻所未闻、既像江湖切口又透着股邪乎劲的名字,心中的震撼更深一层。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戎地混得如鱼得水的“土匪”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声音颤地问:“‘通天代’……他想……用这‘通天’之力做什么?造反?”
这个字眼说出来,他自己都打了个寒噤。
李一的眼神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闪烁:“造反?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我这条命,是少爷给的!
少爷是‘通天代’的主心骨,他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从不多问!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他顿了顿,眼中爆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少爷说他想去那金銮殿上坐坐,我李一,还有我们‘通天代’的弟兄,立马给他牵马坠蹬,第一个冲锋!
要是少爷说那椅子硌屁股,咱‘通天代’就接着给他放牛贩马,把这北地经营成铁桶!”
“可怕……太可怕了……”
萧可为看着李一那毫不作伪、纯粹到极致的忠诚,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并非对造反本身的恐惧,而是对这个组织所展现出的深不可测的渗透力、执行力以及李一这种盲从力量的战栗。
“通天代”
三个字,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心里。
李一挑了挑眉,带着点戏谑:“萧先生这是怕了?”
萧可为深吸了一口带着草腥味的凛冽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环顾这辽阔陌生、充满危机的戎地草原,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封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密信,最后目光落在李一那张黑红憨直却暗藏锋锐的脸上。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苦涩,有认命,竟也生出一丝奇异的豁达。
“哼,”
他哼了一声,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本就是个该在刑场上被砍了头的死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
他望向天边翻滚的云层,带着点文人的酸气,“只是怕这老天爷突然变了颜色,我这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骨头,被塞进这‘通天代’的浑水里,怕是要经不起折腾,再散一次架喽!”
李一听罢,咧嘴笑了,露出赞同的神色:“生老病死,那是老天爷定的规矩,咱改不了。”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眼神亮得惊人,“可少爷说过,咱能自己个儿选!
选站着死,还是跪着死!
选为谁死!
选死得值不值!”
萧可为一怔,咀嚼着这句话,浑浊的老眼里竟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抬头,看着李一,问出了一个有些突兀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问题:“我……我以后在这‘通天代’里……也能管他叫……‘少爷’吗?”
他再次提到了这个组织的名称,仿佛在确认自己的位置。
李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顺耳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从喉咙深处滚出一阵爽朗洪亮的笑声:“哈哈哈!
萧先生,您这问题问得妙啊!
进了‘通天代’,那就是自家人!
叫少爷?当然能!”
他用力拍了拍萧可为的肩膀,拍得萧可为一个趔趄,那笑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接纳。
“走吧萧先生,前头路还长,咱得赶在天黑前到咱‘通天代’在乌兰察尔的地盘!”
萧可为揉着被拍疼的肩膀,看着李一策马前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密信。
他最终将那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声长长的、意味不明的叹息,也笨拙地爬上了为他准备的马背。
翠绿的丘陵在眼前展开,通向“通天代”
在戎地深处未知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