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此去不过百里”
“百里的官也是官!”
刘延之突然拔高声音,惊得亭外松枝簌簌落雪,&34;上月李主簿的公子在邻县翻车,至今还瘸着腿!
&34;话到末尾却泄了气。
他抬手替张经纬拂去肩头碎雪:“每月初七的政报,你要亲自来,我要考考你的功课。”
两人说话间,皇甫灵已捧着檀木画匣过来。
张经纬展开卷轴时,生宣特有的簌簌声惊破寒霜。
四尺整张的雪浪纸上,墨色分五色:焦墨写就的孤舟劈开淡墨渲染的浪涛,舟头老者蓑衣上的雨痕竟是蘸着花青皴擦而成。
最妙是题诗处——“诲人如渡舟”
的“舟”
字最后一竖如橹桨入水,带起飞白浪花;&34;一竿撑白头&34;的&34;白&34;字中间留出月牙形空隙,恰似被江风吹开的蓑帽,露出半缕银丝。
刘延之的指尖悬在&34;烛光照天下&34;的&34;烛&34;字上微微颤。
那一点灯焰用朱砂掺金粉勾勒,在满纸水墨间灼灼如星。
他忽地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少年张经纬蜷在自家小院廊下偷听讲学,自己举着油灯照见他时的情形。
&34;风雨几曾求&34;刘延之沙哑着嗓子念出声,袖口扫过画中浪涛时,一滴水渍在生宣上晕开,不知是融化的霜雪还是别的什么,“当年教你读《师论》,你偏说&39;闻道有先后&39;不如&39;有酒同醉&39;实在。”
张经纬垂手立在亭柱旁,看老师细细裹好画轴,忽然现老师束的木簪已经包浆得亮,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刘延之没有再多说什么,拿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
张经纬收下后,深深的躬身拱手行了礼后,轻轻道了声“老师,保重身体!”
随后默默转身,擦拭眼角。
远处山影渐染金红,车队重新启程时,他回头望见老师仍抱着画匣立在亭中,苍青官服与黛色山岩融为一体,唯有那点朱砂烛光在晨雾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