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将那些盐商积压的官盐也一并收了去,岂不更是为朝廷分忧解难?”
张经纬闻言,忽然反问一句:“杜大人,诸位大人,经纬有一问,朝廷严管盐业,其要目的,究竟是为了得到盐本身,还是为了收取盐税之利?”
杜县令不假思索:“自然是收税要钱!
盐税盐税,核心在税!”
“非也,”
张经纬斩钉截铁地否定,“依我看,朝廷是两样都想要!
朝廷管控盐业,既想掌握这民生必需之物的来源,又想通过专卖之权,获取巨额税利。
正因官定盐价高昂,且时常以次充好,而民间私盐价廉(相对),这才逼得百姓铤而走险,也使得合法盐商失去了生存空间!”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诸位不妨将格局再打开一些!
为何一定要禁止百姓制盐?换做是您杜大人,您是愿意花两百文去买官家那掺了沙土、容易板结的盐块,还是更愿意吃您家夫人自己精心熬制、干净放心的土盐?”
“这……这岂能混为一谈!”
杜县令驳斥道,但语气已不似刚才强硬。
“这就是一回事!”
张经纬趁势加强语气,“若天下百姓皆能轻易获得廉价且安全的盐,谁还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贩卖私盐?谁又会甘冒流放千里的重罪去买私盐?需求之源,在于官盐价高质次!”
此时,刘延之插话,指出了最核心的难题:“经纬所言,虽有道理。
然一旦放开,盐税锐减,国库空虚,又当如何?边疆战事、各地赈灾、河道修缮、城池营建,何处不需巨万银钱?这钱,总不会是大风刮来的吧?”
张经纬目光扫过全场,语出惊人:“朝廷若真急需用钱,其实很容易。
抄几个贪官的家,便足够应付许多开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在座众人,“就好比我等,多数都是来接任的前任。
我们那些‘前任’究竟有多贪,在座哪位心里没数?家中金银堆积如山,古玩字画不计其数。
仅云州这几县,前番抄没的家产,若悉数充公,恐怕都够陛下再修一座恢弘的离宫了!”
李县令听得冷汗微冒,连忙打断:“张县男,此言……此言甚是啊,但此为后话,后话……”
张经纬见好就收,回归正题:“因此,学生认为,朝廷若真想有效管控盐业,不应将矛头对准底层制盐求生的盐农,而应重点管控中间环节——盐商!”
刘延之身体前倾,显出浓厚兴趣:“哦?具体该如何做?你细细说来。”
张经纬成竹在胸,条分缕析:“先,源头管理。
禁止盐农直接向任何盐商提供盐料,改由各地官府设点,统一规范收购。
并可允许盐农以一定比例的自产优质细盐抵扣部分赋税,让利于民,此为上策,既可安抚盐农,又能初步控制原料。”
“其次,规范渠道。
所有盐商所贩卖之盐,必须且只能来自官府指定的盐场或巡盐司核准的渠道,凭官方印引取盐销售,彻底杜绝其私自收盐、以次充好的可能,此为中策,确保流通环节合法合规。”
“再次,以商治私。
建立盐商资质认证与等级评定制度。
对那些实力雄厚、信誉良好的高等盐商,可授予其一定的市场稽查权能,允许他们将稽查抄没的私盐按一定比例作为奖励。
将其利益与朝廷盐税利益深度捆绑,让他们主动去对抗私盐,此为下策,巧妙利用商人逐利之心。”
“最后,严考官吏。
将辖区内的官盐销售情况、私盐打击成效,纳入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核心指标!
如此一来,官员自有动力去治理盐务。
若能将私盐纳入官盐体系管理,变堵为疏,岂不更有利于百姓,也有益于朝廷长治久安?”
这一番系统性的改革方略抛出,议事堂内一片寂静。
良久,杜县令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再无质疑,尽是叹服之色:“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