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剑舞只是随手拂去一片尘埃。
青玉案几上,那尾丈许长的巨鱼,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形态,静静躺在那里。只是,它周身覆盖的那层月光般的银鳞,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露出底下如羊脂白玉般细腻的鱼肉。
一阵带着水汽的、清冽的河风,恰到好处地从长街另一头吹拂而来。
风过玉案。
呼——
那巨大的鱼身,宛如被施了魔法,又像是积木失去了粘合,无声无息地、沿着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微切痕,向着四面八方坍塌、散开!
不是散架,而是化雪!
一片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鱼肉,在风力的托举下,轻盈地、优雅地脱离了鱼骨的束缚,如同被惊起的玉蝶,又似寒冬腊月被狂风卷起的漫天飞雪!
千片?万片?数不清!
无数片大小均匀、薄得能透光的雪白鱼片,在青玉案几上方,在无数双瞪大到极致的眼睛注视下,乘着那阵清风,打着旋儿,纷纷扬扬地飘洒开来!它们反射着篝火、灵火和灯笼的光芒,每一片都晶莹剔透,边缘闪烁着微弱的、彩虹般的晕彩。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鼎沸的人声彻底消失,只剩下鱼片飘舞时那极其细微的破空声,以及无数人因过度震惊而忘记的呼吸声。
漫天鱼雪,飘向下方早已准备好的、盛满了碎冰和青翠荷叶的巨大冰盆。雪白的鱼片落在晶莹的冰块和碧绿的荷叶上,宛如一场无声的玉屑纷扬,极致的冷冽与鲜活的生命力完美交融。
“好——!!!”
短暂的死寂之后,积蓄到顶点的惊叹与狂热终于爆发!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声浪直冲云霄,震得长街两侧的灯笼都在簌簌摇晃!
“神乎其技!剑仙手段啊!”
“我的老天爷!这…这鱼片还能这么薄?”
“这辈子值了!值了!”
喝彩声、掌声、跺脚声、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叫喊声汇成一股狂热的洪流,席卷了整个百家宴的现场。无数人激动得面红耳赤,拼命向前拥挤,只为能更近地看一眼那冰盆中堆积如雪的鱼鲙奇观。
在这片因美食与绝技而陷入癫狂的海洋深处,喧嚣的浪头似乎永远拍打不到某些角落。
靠近长街拐角处,一张油腻腻的方桌旁,挤着几个行脚商人模样的汉子。他们衣着普通,沾满尘土,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市侩的精明,大口咀嚼着桌上分量十足却谈不上精致的肉食,唾沫横飞地争论着下一趟货的利润。在他们中间,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衣人。
这人低着头,大半张脸都埋在面前那只硕大的粗陶海碗里。海碗里堆满了小山似的、淋着浓厚酱汁的炖肉块、油亮的蹄髈、粗粝的麦饼。他沉默得如同桌边的一道影子,与同桌那些高声谈笑、指手画脚的商人格格不入。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进食的速度和力度。
没有交谈,没有停顿。一双骨节粗大、指缝里嵌着洗不净污垢的手,稳定而迅捷地抓起食物,塞进嘴里。牙齿咬合筋肉蹄筋时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咯吱”声,喉结快速而机械地上下滚动,吞咽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贪婪。油腻的肉汁顺着他有些干裂的嘴角流下,滴在灰扑扑的衣襟上,他也毫不在意,只是用袖子胡乱一抹,又立刻抓起下一块肉。
他的眼神,偶尔会从海碗边缘抬起,飞快地扫过全场,尤其是在云辰控火的区域和海兰所在的木台上停留一瞬。那眼神浑浊、疲惫,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秃鹫盯上腐肉般的冰冷审视。这审视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立刻被浓重的麻木和饥饿感覆盖。他再次深深地埋下头,专注于眼前的海碗,仿佛这满桌的油腻肉食,才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就在灰衣人又一次将一块硕大的、滴着肥油的蹄髈塞入口中,腮帮子被撑得鼓起,用力咀嚼的瞬间——
距离这张桌子约莫十丈外,另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一张只摆着几碟精致素点心和一壶清茶的小桌旁,坐着灵风。
她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