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石摩擦。
他对杨十三郎说完,便独自弯腰走进了那处最大的洞窟。
杨十三郎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洞口。
他能感觉到身后、四周,那无数道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他。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无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仔细观察这个聚落。
他看到,在远处岩壁的裂隙间,有细小的水流渗出,被用凿出的石槽引导,汇入几个巨大的石盆,那显然是珍贵的水源。
他看到,一些窝棚外晾晒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菌类和干瘪的、类似虫蛹的食物。
他还看到,在一些隐蔽的角落,似乎有通向更深处黑暗的洞口,被粗糙的栅栏封锁着,隐隐传来令人不安的低沉嘶吼。
这里的生存,艰苦、残酷,却又自成体系。
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这个族群在绝望之境中挣扎求生的顽强与智慧。
没过多久,骸骨从洞窟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影。
这人比骸骨还要苍老许多,佝偻着背,穿着一件相对干净、用某种白色兽皮制成的长袍,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幽蓝色晶体的骨杖。
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如同干裂的土地,但那双眼睛,却不像其他残民那般只有凶狠或麻木,而是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浑浊与……一种奇异的深邃。
他看向杨十三郎的目光,带着审视,但少了许多敌意,更多的是探究与思索。
“外来者,”
老者的声音同样苍老,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
“骸骨说,你出手救了‘石片’和‘小虫’。”
他指了指那两个已经跑开的孩子方向。
杨十三郎微微颔首:“情势所迫,我不能见死不救。”
老者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片刻沉默后,他缓缓道:“我是这里的‘巫’,他们称我‘老烛’。很多年了,没有活着的‘上面人’能走到这里。告诉我,你为何坠入此渊?又……所求为何?”
终于,沟通的门,被打开了缝隙。
杨十三郎心知,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他能否在这绝地之中,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甚至是……离开的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一个经过删减与修饰的故事,关于意外坠落,关于寻找归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引发更大猜疑的细节。
他的命运,乃至整个聚落的命运,或许就将取决于这番对话的结果。
洞窟之外,成千上双沉默的眼睛,仍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老烛的话语在昏暗的洞窟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遗物”、“神庙”、“帮忙”,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明确的任务,也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线:合作,而非收留。
杨十三郎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老烛手中那非金非木的碎片,金印传来的微弱悸动依旧存在,如同心跳,提醒着他此物与他之间必然存在的、尚未可知的联系。
他又看向骸骨,后者独眼中的锐利丝毫未减,显然,这位战斗首领对“合作”持保留态度,信任更是无从谈起。
“老烛先生,”
杨十三郎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洞窟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确实需要离开这里,回到地面。如果你们知道出路,或许有线索,任何形式的交换,在我看来都是公平的。”
他刻意强调了“交换”二字,表明自己并非乞求施舍,而是愿意付出代价。
老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似乎对杨十三郎的识趣感到满意。
“很好。那么,让我们看看你能付出什么。”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向洞窟深处的一面岩壁。骸骨立刻跟上,如同沉默的影子。
杨十三郎也起身随行。
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菌类,老烛用骨杖顶端在那片区域轻轻划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