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二年的风,带着洛阳城复苏的气息,拂过青石板路时,卷起几片还带着湿气的落叶。
李豫站在宫墙上,望着下方逐渐恢复人烟的街道,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沈珍珠当年常戴的样式。
三年前收复洛阳时,他曾命人掘地三尺寻找妻儿踪迹,却只在旧宅灰烬里找到半块孩童银锁;如今二次收复,宫人们小心翼翼禀报“仍无音讯”
,他背过身去,袖口擦过眼角,只留下一声轻得像叹息的吩咐:“继续找。”
城东古羹店的木桌被晒得烫,李适托着腮帮子坐在店口的石阶上,目光追着一只绕着幌子飞的蜻蜓。
三年来他长高了不少,原先垂到肩头的头如今能束成小小的髻,只是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懵懂。
师父张起灵总说他“该学些经史”
,可他更惦记师姐娜仁腰间那柄带着细丝的鼓鞭。
“叮铃”
一声,挂在店门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
李适猛地抬头,只见巷口走来一道身影:一身简单胡服沾着些尘土,腰间挂着鼓鞭,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像星子。
他“噌”
地跳起来,布鞋在石阶上磕出轻响:“师姐!
你真的回来了?”
娜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指腹蹭到他耳后新长的绒毛。
她眼底的疲惫像被风吹散的雾,只留着笑意:“小子,三年不见,倒快赶上师姐高了。”
李适红着脸往后退了半步,又赶紧凑上前,拽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师姐,那你能不能跟师父说说,教我武功好不好?我想跟你一样,能飞檐走壁!”
娜仁弯起眼,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指尖带着些旅途的凉意:“不行哦。”
见李适瞬间垮下脸,她又笑了,顺势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师姐刚回来,马不停蹄赶了三天路,骨头都快散了。
让我先歇会儿,嗯?”
李适立刻点头,转身跑进店里端了碗凉好的酸梅汤,双手递过去:“那师姐先喝这个,师父说这个解暑。”
后院的老槐树枝叶垂得很低,遮住了大半日头。
张起灵坐在石桌旁,指尖捻着一枚黑子,棋盘上的棋局已僵了半日。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向娜仁,声音平淡无波:“回来了。”
娜仁将酸梅汤碗放在桌上,自己也拖了张竹凳坐下,往石桌上一靠,长长舒了口气:“唉,这三年跑遍了剑南、河东,找了二十多个根骨不错的人,让他们练多阔霍的那套功法,结果要么练到一半走火入魔,要么根本感应不到气脉。”
她抓了抓头,语气里带着倦意,“这多阔霍的东西真不好练,也不知当年公主的父亲是咋练成的。”
张起灵落下一枚黑子,棋盘上的僵局似有松动:“天意难测,急不得。”
娜仁却忽然坐直了,看着他道:“可当今圣上都收复洛阳了。
李适这孩子……你真打算一直瞒着他?他还问我,‘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娘,我只有师父和师姐’。”
张起灵的手指在棋子上顿了顿。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
“他现在刚懂事,”
他缓缓开口,“我想等他再大些,能自己辨是非了……”
“师父!”
娜仁打断他,语气里带了点急,“你总说‘等’,可这孩子眼里的疑惑一天比一天重。
他是大唐的太子啊,就算你不想让他卷进那些纷争,可谁不盼着见自己的父母?还有你总说的‘大唐命运’,凭什么要压在一个孩子身上?”
她看着张起灵,忽然低低道,“说真的,你这几年,越来越像当年的袁天罡了——什么都算着,却把人当棋子。”
石桌上的棋局静了许久,槐树叶沙沙作响。
张起灵抬手,将那枚没落下的黑子放回棋罐,声音轻得像被风卷走:“此事……会早点解决的。”
午后的街市渐渐热闹起来。
李适揣着师父给的几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