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抬进空气里时,弗莱都会不由自主地迅速朝它瞥去一眼。
他倒也算硬气,断臂痛得他面色发白、满头是汗,依然一声不吭,立着耳朵听柴司的电话。
“你几时能到?”柴司单刀直入地问道。“我这扇门外,有至少几十个警察在找机会破门而入。”
“哦?怎么能坚持住这么久的?”水银轻轻松松地问道——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可能还会以为她问的是有氧运动。
“人质,谈判,几颗子弹……和一点运气。”柴司低声说。
水银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很难叫人相信,一个这样开朗爱笑的人,手下却有一支黑摩尔市最大的雇佣猎人部队——对于许多退休猎人来说,作雇佣兵或许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生存方式了。
对于常常在巢穴中来去的猎人来说,现世早已逐渐变了质。
回来待的时间再长也好,人世中的恐惧、爱情或死亡,也都永久地与他们隔开了一层;像没有放调料的食物,像一张照片,像听人转述的经历……无论发生什么,都并不鲜明真实。
……那叫什么来着?巢穴解离症?
“就凭你把我电话号码铭记于心这一点,我也不会叫你失望的。”水银近乎愉快地说:“要是每一次你给我的目标,都有中央警局这么好找就好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见。”
柴司轻轻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在他将弗莱的手机收进裤兜之后,弗莱终于犹豫着开了口。
“你……你打算干什么?就算你找了什么雇佣兵,或者帮派成员来,也没用的,他们可能已经呼叫SWAT小队增援了。在特别战术队面前,几个黑道分子什么也不算。”
警察在中央警局里,被嫌犯变成人质,或许还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嫌犯竟叫来了雇佣兵,大概是黑摩尔市开埠以来,前所未有之事。
“黑道?”柴司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你以为我是黑道?你们被瞒得挺紧啊。这件事幕后的人,都告诉你们什么了?”
弗莱摇摇头,不知是因为他还不够资格知道,还是因为他不肯也不敢说。
“我现在是你唯一一个保命符,我知道,你怎么也不可能放我走。”他近乎语重心长地说,“你打死了警察,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所以我也不会劝你自首……”
他说到这儿,看了看柴司对面。
柴司面朝着破裂的单向玻璃墙,正好将另一个房间置于眼底。
刚才已经有人把主意动到隔壁房间上了,好像打算出其不意、从旁突破,却没想到柴司早就先一步打破了玻璃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状——现在房间对面墙壁,被喷溅上了大片血迹,血液丝丝缕缕流向地面,如同后现代主义画风的一片血红树林。
血墙下方,几具身体伏倒在地,仿佛是艺术家留在画作角落里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