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开了奔驰s35o回来,结果老爸一句“财不外露”
,便只能无奈地开上这辆快要报废的奥拓。
田毅睡眼惺忪,忍不住抱怨道:“老爸,非得这么早啊?咱们田家祖祖辈辈早就来市区了,现在祠堂那边还有几个你认识的人啊?”
“你这兔崽子懂个屁!
你幺爷爷、大姑婆都在那边呢。
怎么,当了资本家,就打算六亲不认了?”
田长云说着,扬起手就要动手,还好被田毅老妈陈芸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我又没乱说。
当年大姑婆为了维护她那个徒弟,把成都的房子借给她徒弟住,你看现在,房子没了,她只能回青白江。
所以老话说得好,‘女人都是头长见识短’,咱们田家就这么白白损失一套房。”
田毅别看平时对老爸怕得要命,但一说起这些长辈的八卦,那股犟脾气就上来了。
“老子今天非打死你这死娃子不可!
老子长辈的玩笑也是你能开的?”
田长云气得挽起袖子,露出常年在工厂劳作锻炼出来的粗壮手臂。
“老爸,你就使劲打,从小打到大,你给我记住,你就只有我一个独儿,打坏了我,看你怎么在祠堂交待。”
田毅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他太了解自己老爸了,虽说打人时表情严厉,但下手还是有轻重的,不像爷爷当年,真的会把他绑起来狠狠抽打。
而且老爸就是个“门槛汉”
,在家里凶巴巴的,在外面可挺要面子,今天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
奥拓车缓缓行驶,碾过碎石路,车身随着路面的起伏剧烈颠簸,车底盘与野草刮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车窗外,曾经绿意盎然的稻田已褪去盛夏的浓绿,稻茬枯黄地挺立在泥里,就像剃秃了的头皮,一片荒芜。
田长云这时也变得沉默起来。
田毅知道,快到目的地了。
今天是田家每年最为庄重的仪式——秋季祭祖。
但今年与往年不同,田毅在生意场上越走越顺,也算混出了个人样。
田长云这次硬要他回来“认认祖宗根”
,就是想让这个“不孝子孙”
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忘本。
祠堂静静地立在半山腰,历经岁月的洗礼,显得有些破败。
青砖墙爬满了裂痕,仿佛是岁月刻下的一道道皱纹。
瓦缝间探出几丛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门楣上那块“田氏宗祠”
的匾额,早被虫蛀得斑驳不堪,字迹也模糊难辨。
田毅轻轻推开门,一股朽木的酸腐气混合着浓郁的香火味扑面而来。
堂内外,乌压压地跪着一百几十号人,清一色的灰蓝布衫,裤脚还沾着田间的泥浆,显然是刚从劳作中赶来。
田毅作为嫡系血脉,被按在蒲团上。
他抬头望去,供桌上层层叠叠摆满了牌位,在烛光的摇曳下,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之情。
祭祖的锣鼓声刚刚停歇,祠堂外突然炸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田毅好奇地钻出人群,只见一个老汉瘫坐在石阶上,怀里紧紧搂着半袋瘪稻谷,脚边扔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二叔公家的幺儿要读书,粮食全抵给粮仓库了!”
有人在一旁低声嘀咕。
田毅凑近仔细一看,那纸上赫然印着“农业税完税凭证”
,金额栏填着“稻谷3oo斤”
,红章盖得歪歪斜斜,就像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痂。
(在此注明:2oo3年农业税还没有全面取消)
“今年天旱,一亩地打不到八百斤谷子。”
一个穿着胶鞋的中年男人蹲在墙根,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泥地,无奈地说道,“税要交两百斤,种子化肥又占一百斤,剩下的……”
他忽然闭上了嘴——田长云正拎着铜锣,面色阴沉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