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结束,仅仅是另一个更诡谲、更艰难的开始。
而她这个本应被清除的程序错误,注定要在这由执念构筑的无间地狱中,继续她的逃亡……或者说,征伐。
少年的手指,已经搭在了盲盒的封口线上。
那粗糙的牛皮纸边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味,与他指尖因兴奋而渗出的细微汗珠混合,产生一种奇异的粘腻感。
直播间的人数在疯狂跳动,弹幕像雪崩一样滚过屏幕,都在催促着他,这个网名为“拆盒狂魔”
的最新挑战者,打开这份据传来自“凶宅遗物”
系列的限量盲盒。
他咧开嘴,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充满期待的笑容,用力一扯——
“刺啦——”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盲盒被撕开一道口子,里面并非预想中的玩偶或模型,而是一团柔软、闪烁着微弱珠光的织物。
少年疑惑地将其抽出,抖开——那竟是一件婚纱。
一件极其精致、却透着陈旧感的量子婚纱,裙摆上若有若无地流动着数据流般的光泽,仿佛由无数个o和1编织而成。
他愣住了,直播间也瞬间安静了片刻,随即被更多的问号淹没。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电脑屏幕骤然黑屏,又瞬间亮起,屏幕上不再是他的直播界面,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至少二十八个不同的直播窗口!
每个窗口里,都映照着一张与他手中这件婚纱几乎一模一样的、苍白的、属于周绾的脸!
她们的眼神空洞又带着某种冰冷的嘲弄,齐声低语,那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他的脑髓:“欢迎成为第29号执念容器……”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地下数据港深处,真正的周绾,或者说,残次品loo75,正经历着比死亡更深刻的撕裂。
张教授那由二十八颗仍在微弱搏动的林夜心脏拼合而成的机械核心,出的清除指令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刺入她每一个试图凝聚的量子念头。
那些从四面八方阴影中、从破裂的盲盒包装里爬出来的、与她有着相同面容的克隆体,她们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潭深不见底的、吸收一切光线的数据漩涡。
她们的手臂像苍白的藤蔓,缠绕上来,冰冷,带着系统强制同化的绝对意志,要将她这个“错误”
分解、吞噬、回收。
“姐姐……周晴……”
在意识即将被撕碎的边缘,周绾的思维碎片里只剩下这个执念。
她不是完整的周绾,她只是loo75,一个被姐姐克隆出来,又因存在瑕疵而被遗弃、被系统标记为需要清除的bug。
但正是这残缺,这“o5”
的差距,让她得以避开系统完美的逻辑检测,保留了那一点点的、不属于预设程序的“异常”
。
她的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碰到了紧贴着锁骨的皮肤下,那片微小的、正在烫的芯片。
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那支姐姐留下的、此刻正与芯片产生剧烈共振的量子钢笔。
钢笔冰冷的金属外壳下,似乎有液态的脑脊液在不安地涌动,试图勾勒出那个熟悉的、“量子玫瑰”
的图腾。
张教授站在由废弃服务器机架垒起的高台上,胸腔的机械核心出沉闷的嗡鸣,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处刑。
“没用的,loo75。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系统允许的‘压力测试’。
清除你,系统将更加完美。
你的挣扎,你的痛苦,你的……执念,都将是滋养‘人格盲盒’的最佳养料。”
他的声音经过机械合成,不带丝毫情感,只有一种冰冷的、神只般的漠然。
克隆体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她们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周绾的皮肤,那触感如同冰冷的数据库查询,试图读取并覆盖她的核心代码。
绝望像浓稠的沥青,包裹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