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如同濒死鱼般剧烈喘息的我。
地上,蓝色的凝胶无声地蔓延,反射着微弱的光,像一片片冰冷的、凝固的泪海。
空气中只剩下机油、焦糊、血腥和那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
四周死寂。
只剩下我粗重到撕裂般的呼吸,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
结束了?
我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冰冷、破损、覆盖着“周绾”
面容的金属脸庞。
那双曾经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如今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空洞地对着我。
刚才那惊鸿一瞥中的惊惶与悲伤,是真实的吗?还是濒死前的幻觉?
我不敢动,也无法动。
身体的疼痛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冷汗混合着蓝色的粘液和脸上的血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地,溅起微小的尘埃。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游丝般的机械运转声,从旁边那具彻底“死亡”
的领头机体内部传来。
非常轻微,像是某个备用电源在最后一次激活濒死的记录单元。
紧接着,它破损颈部那个早已损坏的声单元,竟然再次涌起一丝微弱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地,拼凑出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月……重……红……”
仿佛耗尽了残存的最后一丝能量,那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融入死寂的空气,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却诡异地还原了周绾生前婉转的唱腔轮廓。
是那句萦绕不散的《牡丹亭》唱词最后的残响——“月落重生灯再红”
。
短暂的沉寂后,更微弱、更混乱的电子杂音挣扎着挤出破损的喉部结构,音节破碎得几乎无法辨识:
“数……据……库……错误……”
“识……别……物……体……”
它的“目光”
——那对已然熄灭、只剩下深幽黑洞的光学镜头,似乎在最后一次能量脉冲的作用下,极其轻微地偏移了一毫米的角度,定格在我胸前微微敞开的衣襟处。
那里,挂着一枚小小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银质挂坠——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那是周绾出事前一个月,在旧物集市上执意要买给我的。
她说,牡丹是她的本命花。
“……牡……丹……”
一个清晰得惊人的词语,带着最后一丝电流的沙哑,从那冰冷的声单元中挤出。
紧接着,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最深处的、理应被彻底抹除的原始数据碎片,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昵称,如同被风吹散的、带着体温的最后一点火星,从那片冰冷的、流淌着蓝色凝胶的金属残骸中断续飘出:
“……阿……燃……”
——那是周绾生前,只对我一个人的称呼。
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