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几点了?咋来这么早?”顾方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摸索着手表。
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指向七点三十分,秒针跳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既然客人来了,他也不好继续睡觉。
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端着一碗稀粥和两个小菜,撒着拖鞋来到凉亭。
顾父见儿子起床,忙不迭起身整理棋盘。
“你们年轻人聊,我去罐头厂看看发酵池的温度。”他经过顾方远身边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掌心的老茧蹭过衬衫布料,带着父亲特有的温暖。
凉亭里只剩下两人时。
朱怀德突然起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个油纸包:“知道你爱喝浓茶,这是狮峰龙井,刚托人从杭州带的。”
他打开纸包,碧绿色的茶叶散发出清苦的香气,与石桌上的烟灰缸形成奇妙的对比。
“谢了!”顾方远舀了勺稀粥,白米粒在青瓷碗里晃荡:“你管我爸叫大哥,管我叫老弟,辈分都乱套了。”
“各交各的嘛!”朱怀德大笑,笑声惊飞了葡萄藤上的麻雀。
他突然收敛笑意,手指紧紧攥住茶杯:“江淮厂的事,我听说了。姓朱的那个处长,简直不是东西……”
顾方远摆摆手。
稀粥顺着汤匙滑进喉咙,带着母亲熬煮的火候。
他想起昨夜薛仁贵说的“商场如战场,难免遇小人”,此刻倒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不怪你,”他夹起一筷子酱菜,脆嫩的口感在舌尖炸开,“秦奋存心使坏,换谁都防不住。”
朱怀德惊讶地抬头,只见顾方远的目光平静如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货……”朱怀德犹豫着开口,烟灰落在棋盘上,“听说你们这次在广交会签了不少订单,那以后国内发货量会不会受到影响……”
顾方远听出朱怀德依旧害怕迁怒于他,说这话也是为了试探。
其实朱怀德完全没必要。
他做事恩怨分明,本来帮忙联系江淮汽车厂,也是朱怀德出于好心。
事情办砸了,又不是朱怀德造成的,他自然不会迁怒对方。
况且,上次秦思兰的事情,朱怀德还帮了个大忙,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迁怒?
“放心,”顾方远擦了擦嘴,掏出烟盒递给对方,“你们的配额照旧,多出来的货才走出口。”
朱怀德接过烟,打火机的火苗照亮他眼角的皱纹。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创业者,而是能在风暴中稳坐钓鱼台的掌舵者。
“谢了,顾老弟,”他猛吸一口烟,“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凉亭外。
葡萄藤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顾方远抬头看向朱怀德,对方正专注地摆着残局,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透着商人的精明与江湖人的义气。
“下棋吗?”顾方远突然开口,指尖敲了敲棋盘。
朱怀德挑眉,将黑子重重落在“天元”:“好啊,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输了可不给让子。”
棋子落盘的声响惊动了趴在石凳下的黄狗。
它伸着懒腰走到葡萄藤下,阳光透过叶片,在它背上织出金色的斑点。
顾方远看着棋盘上渐渐展开的战局,突然想起薛仁贵的话:“下棋要像建码头,先布好局,再慢慢来。”
远处传来罐头厂的汽笛声,悠长而清亮。
顾方远夹起一枚白子,落在黑子的包围圈外。
朱怀德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个围魏救赵!顾老弟,你这棋路,和你的生意经一样,让人猜不透啊!”
晨光渐盛,石桌上的茶盏腾起袅袅热气。
顾方远望着棋盘上的黑白世界,突然觉得这一局棋,何尝不是他如今处境的缩影?
前有秦奋的黑子紧逼,后有朱怀德这样的白子相助...
而他,必须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