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洪水与污秽的舱位!
秦三娘带着女儿,站在属于她们的八平米里。女儿好奇地摸着光滑的墙壁,又跑到蹲便器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冰凉的白瓷。秦三娘看着预留的电线管道口,又望向窗外天井上方那一线灰蒙蒙的天空,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她用力抱紧了女儿,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吴师傅和老伴分到了一个十二平米的b型。他看着老伴像抚摸珍宝一样擦拭着那个煤炉和储物柜,自己则长久地伫立在那个洁白的蹲便器前,浑浊的老泪终于决堤。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秽物入地…真的成了…祖宗啊…子孙…有福了…”
李老蔫分到的是一间最靠里、朝向天井的八平米。他默默地走进去,关上门。狭小的空间反而给了他一种奇异的、被包裹的安全感。他蹲下来,用手指一遍遍划过那光滑的杉木地板,又起身按了按那坚硬的砖墙,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个小小的白瓷蹲便器上。他拧开水桶盖子,舀起一瓢水,迟疑了一下,然后用力倒了进去。哗啦——咕噜噜…水流打着旋消失。他呆呆地看着那重新变得洁净的瓷盆,良久,肩膀微微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这呜咽里,有告别过去的恐惧,也有拥抱未知未来的、卑微而巨大的慰藉。
寨墙的豁口消失了,被一座铁骨方舟所取代。这方舟的龙骨是穿越时空的预制钢筋,血肉是掺着糯米汁的石灰砂浆和寨民的汗水,甲板是带着圆洞的混凝土楼板。128个小小的格子,128个带瓷质蹲便器的“天堂”。它们像蜂巢般挤在一起,在1900年香港的边缘,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这光,照亮了流民们皴裂的手掌上紧握的黄铜钥匙,也照亮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通往现代性的荆棘之路。寒风依旧在楼宇间呜咽,但再也无法吹熄那些小小窗洞里,第一次点亮的、属于“家”的温暖灯火。
这样,王月生从后世提供物资,陈刘二人在前世安排人拆除寨墙、砖砌墙体、木作安装门窗\/屋顶\/地板、管线埋设化粪池+排水沟。很快就拥有了16间门面和128间自带卫生间的小户型住宅。可不要小看这些8或12平的小户型,须知后世香港公屋的标准也就是约25-35㎡,大陆三室两厅的120平在香港要被叫做千尺豪宅的。更不要说里面预留的自来水、电线管道和预装的蹲便器了,这些哪里是此时香港普通华人居民敢想的?
新楼落成,寨子里在楼前空地上摆了二十桌“开伙饭”。阿玲举着红绸子,喊着:“新楼入伙啦!”
人群里,阿福伯摸着门楣上的“镇石”(原寨墙的青石板):“老墙没拆完,镇石还在——咱寨子的魂,没丢。”
阿强(铁匠)拍了拍新楼的承重墙:“这墙里藏着钢龙骨,比咱打的铁还硬——以后谁再敢说咱寨子是‘废墟’,咱就指这楼给他看!”
秀婆(纺织女工)抱着阿玲:“阿玲,你阿爹说,等楼里的商铺租出去,咱家能分半间铺子——到时候,阿娘给你买花布做衣裳!”
陈启沅站在楼前,望着用原寨墙的旧木料做的“九龙寨新楼”的木牌,对刘辉说:“刘先生,之前咱们说这楼能撑过五十年?”
刘辉望着正在挂“福”字的阿珍一家,笑了:“不止五十年——等咱的娃长大,他们的娃,还会在这儿生儿育女。这楼,是咱寨子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