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老染匠吴师傅捻着一点水泥粉,粗糙的质感让他眉头紧锁,对着那堆叠如小山、每块足有门板大小的预制空心楼板连连摇头,“轻飘飘的灰,软趴趴的铁网,拼起来能站人?能挡风?能承住屋顶?”他祖传的染坊是榫卯木架加青砖墙,结实得能传几代。眼前这些“洋玩意儿”,在他眼中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积木。
疑虑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寨墙豁口灌入的寒风中蔓延。直到第一块预制楼板被运抵豁口外的临时堆场。
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对“秘法”的敬畏和隐约的期待,开始在工匠们心中滋生。尤其是当工务组宣布,参与搬运、安装这些“空心石板”的工分额外丰厚时,那份因拆墙而生的不安,被一种更实际的“抢工分”冲动暂时压了下去。
真正的“西洋戏法”,在豁口处上演。
一座用粗大杉木捆扎而成、高达两丈(约6米)的“井”字形塔架,如同巨人的骨架,稳稳矗立在豁口两端已砌筑好的、厚达两尺四(约0.8米)的红砖承重墙基旁。塔架顶端,架设着沉重的铸铁滑轮组。两条粗壮的铁链垂下,末端带着巨大的铁钩。
“起——!”
一声号令!四名精壮汉子分列塔架两侧,奋力摇动连接着滑轮组的绞盘手柄。铁链哗啦啦绷紧,绞盘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块被铁钩牢牢勾住四个“铁箍”的空心楼板,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托起,颤巍巍地离开了地面!板下,早已张开了藤条编织的巨大安全网。
“稳住了!慢点!再慢点!”监工的工程师(陈掌柜重金聘来的)声嘶力竭。
楼板被缓缓提升至离地近一丈(约3米)的高度,悬停。两名手持长木撬棍的工人,如同蚂蚁撼树般,紧张地抵住楼板边缘,根据下方工匠的目测指挥,小心翼翼地微调着水平。
“左前角高半寸!”
“好!稳住!”
“落——!”
下方,早已有泥瓦匠在红砖墙顶弹好的墨线内,均匀铺上了一层掺了浓稠糯米汁、散发着奇异甜香气的石灰砂浆。悬停的楼板,在绞盘缓慢的松放和撬棍的精细引导下,带着沉重的风声,稳稳地、精准地向着那层湿滑的砂浆坐了下去!
“哐!”
一声沉闷而结实的撞击。砂浆被挤压溢出边缘。
“铅坠!快!”工程师大喊。
一名老工匠迅速将系着细绳的铅坠垂在楼板四角,眯着眼仔细比对。
“东角高一指!”
“西角平!”
“南角…好!平了!”
“北角…再压半分!好——!”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从起吊到精准落位、校准完成,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约15分钟)!那块巨大的、带着圆洞的灰色石板,就这样严丝合缝地、水平地架在了两堵红砖墙之间,成为这栋怪物楼宇的第一块“骨头”。
“神了…”人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吴师傅张大了嘴,看着那平整如镜的板面,再看看旁边堆积如山的同样楼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四个月”这个期限,或许并非天方夜谭。李老蔫蹲在角落,忘了抽烟,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块悬空而立的石板,那巨大的豁口,仿佛第一次被某种看得见的东西填补了一角。
效率是惊人的。在最初的生疏和胆战心惊之后,熟练的工班配合着这“井字架+滑轮组+绞盘”的简易吊装系统,创造着令人瞠目的速度。一天三十二块!巨大的豁口上方,灰色的“石板”如同巨兽的鳞甲,一块接一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覆盖。预制楼板之间紧密拼接,缝隙处用特制的快硬水泥砂浆填塞抹平。下方张开的藤网,如同巨兽腹部的阴影,给人一丝虚幻的安全感。所有参与吊装的工人,都被强制戴上了藤编的头盔(仿英军殖民地装备),在灰头土脸的劳作中,显出一种怪异的、略带滑稽的“洋气”。
框架在飞快的速度中成型。红砖砌筑的厚实外墙(内部暗藏了王月生提供的薄壁钢龙骨,对外只字不提),包裹着这钢铁与混凝土的骨架。接着是内部隔墙的砌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