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他们的旅程。
雾气已浓如泥沙翻涌的浪涛,在她周围滚滚地向奔流着,似乎永远都在跟她逆向而行。
在这样遮天蔽日的愁雾中,她早已经彻底迷失方向,只是凭着一股倔劲闷头往前走。
也许这么做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她终究是答应过剧作家的,因此她至少要把承诺的事给坚持到底。
雾中的声响渐渐消去了。
取而代之在远方奇异流转的光晕,有时闪现在她的身侧,有时自头顶上方轰然划过。
那些光并不像鬼火,而是缤纷闪烁的霓虹,令人觉得雾后不远处藏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城镇,甚至是座非常现代化的城市。
她几乎能分辨出高处那道往复摇曳的高层信号灯,听见飞机经过的轰鸣,仿佛她再多走几十步就能去到灯光底下。
这真是个相当现代化的灵薄狱(也可能因为她和剧作家都是现代化的幽冥行者)。
不过,她没有上当,甚至没有产生过一点凑近去观察的念头,因为她还记得生在那只乌龟身上的事,心知自己如果被这些声光诱惑而去,它们也一样能轻易地在她眼皮底下转换形态。
这些都是假的。
她不断地对自己说。
甭管剧作家怎样跟她解释这个地方,对于眼下的状况而言,最有效的处理办法就是把它们都当作非常逼真的幻境。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手段,魔王波旬对释迦牟尼干过,魔王撒旦也对耶稣干过,这些故事已经流传了上千年,就像是斯芬克斯的谜题或欧几里得定理一样陈旧——对当时的人来说能想出来就算是天才横溢,但对千年后对参考答案已经耳熟能详的人,按图索骥可算不得什么多大的本事。
这里只有一种情形使她隐隐担心。
而且正因为预见到了它对自己的杀伤力,她竭尽全力地使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
你懂的,她对自己说,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你怕什么它就会来什么,像剧作家那样装傻扮痴才是聪明做法。
所以,在那个你担心的问题真正出现以前,不要提前去思考它,不要去想你该怎么分辨那个特定的声音究竟是真是假,如果你听到迷雾之后是他的声音在向呼救,你又看到梦中那具尸体,他对你说一切已经太晚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犯戒了。
正如剧作家前头警告的,冥想这件事可不等于放松和呆,对于她这样从未尝试过精神力练习的人(更不要提使用第二颗脑袋这样的外挂装置了),假如此地真的那样灵敏,她在能意识到自己犯错前就已经犯了。
这就是一种为她量身打造的“有害信息”
。
然而,无论她多么提心吊胆,雾后始终没有出现她最担心的情形,没有任何她熟悉且决心要找到的音讯。
它为何迟迟不出现?是因为幻境认为让她永远得不到线索才是最好的做法?还是剧作家用某种方式屏蔽了这一招?他说会在必要的时刻把球传给她,会让她与他头脑中的共同概念形成一道认知过滤网……这是不是她老哥的声音从未出现的真实原因呢?因为剧作家从来也没有真的见过她老哥。
他确实是亲口承认过的,他并不认识她老哥,只是辗转听说过几件事……可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一次巨大的撞击震动了地面。
它出的声音很沉闷,像是地震前岩石层破裂而出的摩擦轰鸣;然而震动的源头非常浅,似乎就在地表之上。
缺乏防备的詹妮娅一下失去了平衡,摔倒在松软干燥的土层中。
雾实在太浓了,当激起的焦尘呛进口鼻,她才终于现自己脚下已经不再是草丛,而是浩如烟海的灰烬。
她不知道这层灰烬究竟有多深,但她插进灰里的手指摸不到任何坚硬的固块。
就在她耳畔,那震颤大地的撞击仍未停止,而是规律地一下一下地持续着,就像有根通天的巨杵正在凿碾大地,将山岭林原都化为齑粉。
更多的巨杵降了下来,远远近近地敲锤大地,想把世界铸成它们想要的那个坯体——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