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着倒在玉米田里的对手,藏在头发、脖颈和靴边的辅助视觉器则一刻不停地观察草丛。她已经注意到红外辐射图里的草丛表现很异常,没有任何昆虫和小型动物活动的迹象。草丛之下的色温图均匀得像张空白彩纸。
烟熏火燎的玉米田摇曳着,罗彬瀚跌跌撞撞地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的脸孔已变形了,脖颈上的淤血看着像缠了条紫红色的围巾。他沙哑地笑着,咳嗽着,从口中吐出紫红近褐的痰血。“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他用左手捂着嘴,想把咳嗽止住,“那张卡片……”
“您认为我不会防备冯还有额外的电波过滤装置吗?”李理说,“只要您一打开信号隔离箱,我就可以劫持它。”
“不能是远程的吧?”罗彬瀚说。他的呼吸道像个积了厚灰的风扇般呼呼直响,被血糊住的眼睛打量着李理罩在外套下的躯壳。“难怪你把个金属架子开到我眼前来。”
“无论您从冯的地下室里找到多少涉及电波干扰或控制的设备,我都可以在它们发挥作用以前实施劫持,即便您从冯那里得到过身份认证也毫无意义——在这个距离里,我的权限优先级是远高于您或冯的。”
“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求其上者得其中。”李理说。
罗彬瀚开始觉得她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了。他闭上眼睛,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像插满了碎玻璃似的疼痛。在童话故事里,人只要眼中落了一小片这样的碎玻璃,性情就会变得冷酷无比。这些比沙子还细的玻璃碎屑奔涌在他的血管和器官里,现在他可以感觉到每一种最细微的痛楚:血液怎样冲击血管、皮肤被绷紧在肌肉与脂肪上、骨头被沉甸甸的血肉压迫……他知道自己体内的器官在蠕动,试图消化刚才遭到的那顿凶狠打击,那带给他的却只是更强烈的异物感。这些长在他体内的心肝脾肺这会儿都不像是他的,是别人扎进他身体里的毒囊。他想把身上的这层衰败的画皮撕下来,把每一样折磨他的东西都扯出来丢掉。他的意识已不由自主,恨不能立刻脱离肉身,逃窜到另一套不受物质摆布的系统中去。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他吃力地问,“是什么东西一直在……”
“高浓缩麻醉剂,以及微量钚元素。”
罗彬瀚疲惫地点点头:“你还惦记着呢?”
“放射性能告诉我很多有效信息。”
罗彬瀚睁开眼睛。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李理对“微量”的定义可能跟他不大一样。亿万条花花绿绿的蠕虫在他眼前翻滚,田野的风声与焚烧的烟气都消失了。
他落向纯粹的黑暗,在一团寂静的幽海中,头顶浮动着无边无际的细小噪音,像亿万条蠕虫在不知疲倦地啃食草叶。这些吵闹的蠕虫们不但大吃大嚼,同时还在不停地咂嘴点评,其中有满意的、遗憾的、怨恨的、怀疑的……他自己立足之处也有一种声音,这声音距离他自身最近,但相比周遭的杂音显得很暧昧,没有什么固定的基本旋律,似乎随时都会被其他蠕虫给带跑调。
不久以前,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在篝火狰狞的爪牙下,他不得不逃入这片幽海,死寂与虚无都成了镇痛的甘泉,令物质世界的恐怖无以侵害。然后,他可以听见最靠近自己的那个声音,再由着自己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