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他自己的而非众生的,其中全部的苦乐、全部的功过、全部的选择都只属于他。他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不会忘却,永远不会转世轮回,情愿就这样潦草地结束!
他流着泪醒来时箱子并没有从面前消失。这里头有技术性的原因,那就是核心启动器内部自带一个微型的灵场屏蔽装置,以保证遂穿功能在低功率阶段稳定地运行,并且可进行逆向关闭;除非操作员在整整十分钟内都没来得及对牵引井进行环境编译,开关本身是不会被井水泡坏的。不但核心没坏,箱子外表也毫无变化,因此他估计自己刚才其实只是不小心眨了一下眼睛——这一眨眼却让他恨透了人间全部的幸福!而这就是无远人建在家里开着玩的东西!
他眼中仍有梦醒时分的泪水,笑声却从喉咙里滚了出来。漰渀的蜂群在林影深处遥相呼应,他的脚边全是萌蘖的新芽,自坚硬的碎石地上钻探而出。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他半抬起左臂,让影子像盘蛇般从指尖探头。他看着它的样子,立刻想到了那个园中的怪物。只可惜他不能够像它折磨自己那样去折磨他的敌人。
“火……”他低声说。
其实并不一定要是火。可以是铁水、粉碎机、无底洞、核反应堆……任何在他的思想认知里能用于毁尸灭迹的东西。富有藏尸经验的人都知道,低于一千度的火难以将骨骼彻底灰化,但这无非是一种形式的寄托,正如把焚化纸钱当做是阴间快递。他相信高灵带会懂得他的。
一捧轻尘从菀结的树根间升腾起来。它漂浮的形体起初如雾如烟,璀错的色彩酷似油画家用急笔草涂的光影;随着他微带疑虑的一瞥,那原本如仙子火般轻灵飘逸的质地迅速地沉凝了,有些像漂浮瘴气的沼泽。它一度缤纷焯烁的色彩被夜幕夺去了鲜丽,只余下黄昏时的晦暗余色。但,它仍然是火,那毁灭性的热力噬卷过林地潮湿翠绿的地皮,所过处尽是焦土。
这就是我。他对自己说。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愿望。他把左手伸向火海上方,指挥脚边那些犹在战栗的影子探头出去,从末端吐出一星獠牙似的苍白,继而是整段白骨玉瓷般的剑身。你知道你不得不放手,他进一步逼迫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你自己选择的。将奇迹之门的钥匙投入炼狱,把一切虚假的幻想都拒于身后,你亲口许愿要这故事自此告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