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它的外壳,确保它至少看上去还没坏,然后扶着最近的树干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这里比她先前经历的几个地方都要令人安心,因为树林是她从小到大都与之打交道的环境。她熟悉树林就像熟悉一位城府幽深的朋友;这位故友在大部分时间里都风雅而娴静,使访客们心悦神怡——除非你冒失地触犯到了它,深入到了它内心最隐秘、最野蛮的角落。而在午夜时分,当大多数人都睡熟以后,它那深沉冷酷的思想更容易随着风啸兽嚎浮显出来,在无边暗夜里悄然躁动。
眼下她涉足的树林正处在这种夜之狂乱中。她可以听出枝杈急促摇晃,还有成群昆虫振翅飞舞时散发的焦躁不安。这动荡气氛的源头就在树林深处。尽管她没有看到任何火光,迎面吹来的风却如地狱的空气般灼热难当。她笨拙地拖着一条伤腿,在凹凸不平的树根间磕磕绊绊,一心要朝那股炎风吹来的方向走去。在这段行程中,覆身没顶的虫鸣与不见五指的黑暗都几乎没有使她感到困扰。她也没怎么考虑自己是否会在这儿丧命,或者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已经有那么多不祥的迹象包围着她,恐惧之情却在她来到这里时烟销云散。在走完这场漫长而古怪的旅途后,她一心只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结果已近在眼前。在黑暗的树林深处,一团团幽火在低处的枝条上燃烧;它们分明有火的形态,却如腐败的沼泽般浑浊暗沉,几乎不向外焕发光亮,只是贪婪地吞食着梢头的密叶。燎烧的火焰中央,一片已然化为焦土的空地上,她看见两只形貌丑怖的怪物正在厮杀缠斗。那两具怪异扭曲的形体已被炙火炼融,挥舞间血肉纷飞,筋骨翻露,它们非人的啸叫如钢钉穿耳,毒蚁蚀心,而目睹这两只恶鬼的战斗,哪怕只是透过厉火浓烟的仓惶一瞥,也足以使观者眼耳俱迷、胆丧魂失,再也无法向世人清醒地说出自己所见。幸而在她靠近这炼狱中的斗兽场以前,暂时的胜负似乎已经揭晓。她看见两只恶鬼在焰沼后方静止不动,让她得以不必七窍流血地向它们接近。她以匍匐爬行的方式穿过树丛,好躲开随风蒸腾的乌绿毒烟,同时还要留意周遭是否还有别的东西:隐蔽的陷坑、埋伏的野兽,或是遇害者的尸体……那两只恶鬼在彼此争斗前是否先杀害过别的什么人?它们是为了抢夺猎物的尸骸而互相撕咬吗?
她渴望找到那样的证据,却又害怕真的有所发现。如果她在这片焦土周围找到某些属于人类的碎衣零布,断臂残肢,甚至是被啃食过的脑袋……但她没有看见类似的东西,只发现焦地边缘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件。那像是某种金属方块,方块体保存得异常完好,还没有被火焰烧坏,就连它周围的一小片地面也与众不同,不是被火烟熏过的焦土,而是平整的、如某种岩石或金属打磨出来的漆黑地面。出于直觉,她开始绕着火圈向那个金属块爬去。毒烟中偶然传来那两只恶鬼挠金般的鸣叫。它们的语言已非人类所能理解,但她由此确知它们还并未发现自己。
在铺头盖脸的滚烫尘灰中,她的指尖触摸到那一小片漆黑平滑的地面。它还不可思议地保持着清凉,缓解了灼伤带给她的疼痛,也让她终于能够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方块。它的一个侧面是敞开的,原来是一只翻倒的金属箱。箱体里有个被侧放着的柱状装置,材料质地看上去和周围的地面很像,却被人用胶带潦草地固定在箱子底部,跟一个带击锤的机械发条计时器绑在一起。她毫无头绪地瞧着这个东西,想起了剧作家曾经从怀里掏出来的那只怀表兼计时器——可是眼前这个装置又是谁安排的呢?她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那个计时器,并没有感受到它内部的齿轮在走动。假如这是某种定时装置,那么时间已经走尽了,也许就是在她爬到这里前刚刚走尽的。
这是一个定时炸弹吗?她疑惑地想着。或许这也是剧作家的设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