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出真实情况。但他有一种不大说得出依据的直觉判断,总相信“螺杆”根本就不会去报警,甚至根本不会想到去求助。因为说到底,他们这个小世界里并没有什么颠扑不破的社会常识,许多人相信秩序与伦理的方式与相信宗教也并无本质区别;像“螺杆”这样的人,尽管也有他的逻辑思考,也懂得趋利避害的基本道理,由这些能力步步发展出来的却是一套自说自话的生活模式。这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相信着自己编出来的神话故事与生存规则,其中准有一条是“绝对不要去找条子”。
但是,他接着问自己,你和“螺杆”又有什么区别吗?任何人都只会相信自己眼中的“常识”,绝不会把自己当作是顽固的少数或愚昧的多数。如果他真的足够冷静,足够客观,也许会发现迄今为止自己干下的事全是妄想症患者所为:只不过是从一个陌生小孩家里看见了四个字,就断定这四个字是他正在搜寻的目标所写。诚然那种字体较为独特,可也并非绝无仅有,难道他是个什么专业笔迹鉴定师吗?那些蛛丝马迹有哪一些真正可靠?他不能独立地作出判断,而李理本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点破迷津。可惜如今他已不能再倚靠她,因为他心知肚明她会怎么说;不管她底下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支持他的判断,她都只会告诉他“你只是太伤心了”。他们都已经学会别太相信对方嘴上说的话。
如今他已为这个结论付出太多了。他撂倒了熙德,抢劫了袁小苋,还将给更多人造成难以预测的损失;这一切都是为了见一见那个在星图上做下标注的人。如果最终他找到的地址只是间废弃多时的空屋,或者这位去买松木家具的天文爱好者跟冯刍星根本毫无关系,只不过笔锋略有相似……那时他又该怎么做呢?也许应该回去找李理自首,看她会不会把他丢进某个秘密地牢里。她不会再有第二次误判了。
穿上电焊工的劳动套装以前,他在自己的右脚跟底下垫了根细木棍,希望这办法能有效改变他的步姿,让所有眼光敏锐者都认为他不良于行是因为右脚有毛病;几根捆缚得当的布条可以小幅改变体态,而佝偻者走路时总是自然地耷拉脑袋,没人会觉得可疑;脸孔是最难做文章的部位,他考虑过先服用止痛药,再用锤头朝鼻梁与颧骨狠狠来上几下,但是这么干很容易弄巧成拙——摄像头固然很难再对他进行人脸识别,可一个脸上伤成这样的家伙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没准还会遭到盘问。这一题暂时没有妙计可破,他只能在口罩遮不住的部位抹了点泥灰,尽量掩盖这四天里没能彻底恢复的擦伤痕迹。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终于可以去见一见“曾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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