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在播放机里转着,声音断续却稳定。
林清歌的嘴唇还在动,旋律从喉咙深处滑出来,像一条不断延伸的线,把两个版本的《星海幻想曲》缠在一起。
她的左手压着玉坠,右手贴在耳钉上,指腹轻轻摩挲金属边缘,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清醒。
倒计时屏幕闪了一下:oo:o9:58。
她没抬头,但眼角余光扫到了控制台另一侧的身影——周砚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那儿已经快五分钟了。
他没说话,也没靠近,只是低着头,用一支银灰色钢笔在乐谱空白处画着什么。
她没打断哼唱,只悄悄把耳钉切换到监测模式。
数据流在视野角落滚动,显示周砚秋周围的空间频率出现规律性凹陷,每三秒一次,和副歌节拍完全同步。
他又画完了一个。
那是个简笔画的骷髅,线条极简,眼窝挖得深,嘴角歪斜向上,像是在笑。
可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左眼窝里渗出一滴幽蓝色液体,顺着纸面缓缓爬行,像有生命似的。
林清歌的手背猛地一震。
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七岁那年实验室事故留下的,平时几乎感觉不到。
但现在,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走,细微的刺痛沿着神经往上爬,和那蓝液的流动节奏一致。
她咬住下唇,继续哼唱,同时慢慢挪动脚步,往控制台侧面靠去。
距离拉近后,她看清了——那张乐谱上密密麻麻全是骷髅,每一个都不同,有的戴着耳机,有的抱着吉他,有的胸口裂开露出音符形状的空洞。
而每一具骷髅的眼窝,都在渗蓝液。
“你在记录谁?”
她终于开口,声音没断旋律,只是音量压低。
周砚秋没回答,笔尖顿了半秒,又开始画下一个。
这次的骷髅穿着校服,头扎成马尾,轮廓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蓝液刚流出,她手背的伤口就剧烈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中了记忆节点。
一段陌生画面闪过脑海:一个男人蹲在实验舱外,手里拿着同样的钢笔,对着玻璃上的倒影画了个骷髅,然后轻声说:“别怕,这只是你们的名字。”
她呼吸一滞。
那是母亲提过的“九歌”
早期研究员之一,据说是第一个提出用音乐编码意识的人。
后来他在系统升级时消失了,连编号都没留下。
而现在,周砚秋正重复着他生前最后的动作。
“这些不是涂鸦。”
她低声说,“是你记得的人。”
周砚秋终于停笔。
钢笔尖悬在纸上,一滴蓝液将落未落。
他右手缓缓抬起,摘下了那只从不离身的金属指虎,扔在控制台上,出一声闷响。
林清歌盯着那截露出的掌心——上面布满划痕,最深的一道横过生命线,边缘泛着微弱蓝光,和她手背的伤如出一辙。
“我以为……我能把你写进一不会崩坏的歌里。”
他的声音很哑,不像平时那种带着命令感的冷调,反而像磨损严重的唱片,每个字都卡着杂音。
他抬眼看向她,银灰挑染的丝挡不住眼底的血丝:“可你们总在哭。”
林清歌没动,也没应声。
但她哼唱的旋律变了,原本平稳的双轨合奏里多了一丝颤音,像是某种回应。
周砚秋忽然笑了下,嘴角扯得很开,却不达眼底。
他低头看着那支染了蓝液的钢笔,指尖轻轻抹过笔杆刻痕——那里写着一行小字:“第七百二十三个。”
“每一个骷髅,都是一个被系统删除的创作者。”
他说,“他们写的歌太真,讲的事太狠,所以被判定为‘不稳定因素’,强制格式化。”
他抬起手,指向她正在哼唱的旋律:“你现在的输出频率,正在唤醒他们残留的数据残响。
而我……只是个记录员。”
林清歌瞳孔微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