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得突兀,像是从某个深井底部猛地拉上来的救生绳。
林清歌眨了下眼,睫羽扫过干涩的角膜,视线重新聚焦在手边的铁箱上。
她没动,也没立刻松开紧攥的手电筒残骸——刚才那三下敲击还在手腕残留着节奏,像心跳的余震。
她缓缓起身,外套下摆压住平板碎片的边角,顺势往内袋一掖。
动作很轻,借着人群骚动的掩护,几乎没人注意到她多藏了点东西。
玻璃舱的电流声还没恢复,但头顶的日光灯已经嗡嗡启动,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和对讲机杂音,节目组开始“善后”
。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他。
逆着光站在候场区入口,银灰色挑染在强光下泛出冷调,衬衫第三颗纽扣上的半截纸片微微晃动。
他没穿工作服,手里也没拿任何登记表或任务卡,可所有工作人员都绕着他走,没人拦,没人问。
周砚秋。
她指尖一缩,右耳空荡荡的位置仿佛被风吹了一下。
那枚音符耳钉早就不在了,可习惯还在。
她盯着他,对方也看着她,目光没闪,也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将一支钢笔从西装口袋里抽出来,在掌心划了两道。
那是他们在录音室接头时的暗号:有事,见。
下一秒,他已经朝她走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像水流避开礁石。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袖口淡淡的铁锈味混合着墨水的气息。
他低头,将一张折成三角的纸条塞进她手里,指尖冰凉,像刚从冷冻柜里拿出来。
“小心身边人。”
他说完这三个字,转身就走,步伐稳定,没有回头。
林清歌没追,也没喊。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纸条,边缘被他的体温烘得微潮。
她不动声色地握紧,等他彻底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慢慢展开。
纸上画着一个歪头笑的骷髅,线条潦草却熟悉——那是周砚秋每次在乐谱边角画的“死亡签名”
。
下面四个字,是他惯用的倾斜体:“小心身边人”
。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
有人瞪大了眼,以为她疯了。
但她知道父亲笔记里写过:信息留在世上一秒,就可能被复制一万次。
吞下去,才是最安全的销毁方式。
她闭眼,靠记忆复现笔画轨迹。
起笔顿挫、收尾拖长,确实是他的手笔。
不是模仿,也不是伪造。
问题是——谁是“身边人”
?
陈薇薇?那个从小偷她玉坠、顶替身份进富人家的女孩?还是最近总在视频结尾比枪指向镜头的“闺蜜”
?她想起半小时前停电时,自己藏在鞋垫里的备用机明明震动过一次,却被一条自动推送打断:“薇薇更新了动态。”
当时她没在意。
现在想来,那条推送出现得太准了,像是特意卡在她准备查看通讯记录的瞬间。
还有她闯入保险柜那天,看到父亲乐谱时的反应。
那一声尖叫不像是嫉妒,更像是……失控。
仿佛那张纸能撕开她精心维持的假面。
林清歌睁开眼,目光扫向签到处。
三位工作人员正在分新的任务流程表。
她缓步走过去,故意放慢动作,在队伍末尾停下。
第一个递笔的男工作人员手指稳定,第二个女工作人员点头微笑,第三个——
拇指在笔杆上无意识抽搐,一下,又一下,像被电流轻微击打后的后遗症。
她接过笔,道了声谢,低头看登记表。
姓名栏空白,她写下“林清歌”
三个字,最后一划拉长,勾出一个小小的音符形状。
这是她和周砚秋之间的老默契:收到信号,已在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