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张罗着摆好朝食,忍不住埋怨:“这日日早起应卯,何时是个头?”
天刚微微亮,便要起身,去皇城上值,日复一日,早出晚归,她都快成望夫石了。
“知足吧。”
陈昂笑了笑,“如今盛夏,天亮得早,不冷,倒可应付过去。”
“到了冬天,又冷又黑,还不能耽搁应卯,那才难捱。”
他住在延寿坊,距离皇城只有一街之隔,可以睡个懒觉。
那些家境贫寒、住得远的,更得早早起身,赶一大段远路,才不会误了时辰。
譬如朱余庆,住在丰安坊,必须走过整条朱雀大街,才能抵达皇城。
有钱人自可骑马、租赁驴子,囊中羞涩者,只能靠两条腿了。
不多时,陈昂用完早膳,出坊门,过金光门大街,经含光门进入皇城。
一路上,诸多官吏合流,如同百川东到海一般,聚到这大秦心脏。
过鸿胪寺、司天监,他脚步不停,赶到秘书省。
让他惊讶的是,东廊房外人头攒动,诸位同僚、上官,纷至沓来,个个叉手侍立,神色肃然。
全无平日里,生无可恋的模样。
“秘书少监、丞、郎,太史令、着作郎,典书、令史,来得如此整齐,无一人迟到。”
陈昂暗中数了数,心中一凛:“今日是什么日子,竟这般积极?”
往日里,总有两三个积年老吏,掐着漏刻应卯,早不早、晚不晚,恰当其时,让他这个“新人”
不得不佩服。
他是校书郎,正九品小官,掌校勘典籍、刊正文章。
在秘书省,属于底层,只比熟纸匠、装潢匠、笔匠,这些小吏地位高一些。
按照礼仪,他站在末尾,老老实实等候上官点卯。
漏声嘀嗒作响,到了卯时正,院中静默一瞬,忽有小吏高声唱喏。
“肃静!”
“恭迎章监!”
透过人群缝隙,陈昂瞥见一抹紫色,心中恍然。
“原来是章秘书监亲来点卯,这可不常见,难怪大家这么积极,不敢怠慢。”
这可是秘书省官,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秘书监章琼。
以往,章琼并不常来点卯,只交给秘书丞,今日亲来,众人自不敢偷奸耍滑,一个个乖巧得猫儿一般,连应卯声,都比平时响亮。
陈昂心中好笑,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只是,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能劳动章监亲来点卯。
正魂飞天外时,一声问询陡然响起。
“校书郎陈昂?”
“下官在!”
陈昂连忙应答,身形挺得笔直。